凭什么?
真正的痛苦不是简单的死亡,而应该是杀人,诛心。
魏云深牵起唇角,却笑不出来,他干脆摒弃了这个僵硬的动作,说:“如果你没输,现在就应该已经跟烬日寒众人会合了。”
凌微闷哼着挑了下眉:“你想挑拨我们?”
“不是挑拨,是说实话。”魏云深一步步走近了他。
——凌微杀了太多人,所以魔域里这些对他心有余悸,但魏云深不一样,他到现在才切实地感觉到,原来人在强到了一个地步以后真的可以轻易看穿别人的境界,哪怕此刻凌微再虚张声势,也不过是强弩之末,不堪一击的纸老虎罢了。
对待这样的凌微,还没有到要他这么严阵以待的地步。
魏云深走到凌微身前,他手一前一提,凌微手上的剑立马就被他夺了过去,凌微抢而未成,他脚下一个踉跄,最终还是撑住了没倒下去。
魏云深拿着那把剑照着地上那些尸体的伤口朝着凌微一招招比划,道:“是冯岭带他来找的你,又是冯岭来向我告的密,不然你猜猜,冯岭是谁的人?”
凌微不为所动:“冯岭不是早就堕魔了吗?”
“是啊,就这么巧,偏就是宋持怀身边的两个人堕了魔,冯岭于我之前许久,我本不该认识他的,偏就是万剑宗大比这么关键的时候他出现了,当场给我定了死罪。”
魏云深声音淡淡的,或许是已经被背叛到麻木,今天哭过一场之后,他的心情就很难再起波动,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见到凌微脸色微变,他皮笑肉不笑地弯了弯唇,继续说:“你似乎没注意到一个问题,他灵力恢复了,却不愿为你挡杀一人,你确定,他是真心想跟您逃出去的吗?”
凌微心跳一漏:“他的修为……”
不是说他的修为被封印住了吗?
凌微话犹未尽,魏云深却听明白了,道:“如果他真毫无修为,刚才又是怎么能对得过魔族的呢?”
因受伤而有些迟钝的意识逐渐醒过神来,凌微耳边一阵嗡鸣,饶是再不敢置信,也不由得对魏云深的话信了三分。
可是……为什么?
他的有有就算偶尔任性了些,在大是大非上却向来拎得清楚,有有从来乖顺服帖,这次却为什么……
凌微不愿深想其中缘由,面对着咄咄逼人的魏云深,他仍带着邪佞从容的笑:“那又如何?至少他肯与我同死,这就够了。”
“他会死,但不会跟你同死。”凌微缓缓道,他说完这句就闭了嘴,两只眼睛直直地看着凌微的,后者丝毫不躲地反看回来,轻佻道:“怎么,舍不得杀我了?”
魏云深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还记得林玉琼吗?”
凌微皱眉,他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捂着胸口咳了两声:“那是谁?”
“一个哑巴。”魏云深道,他死死看着凌微,试图在他脸上找到哪怕一丁点懊恼的情绪,“曾经天极宫的外门弟子,曾有机会入内门,但因为跟别人说了两句宋持怀与你的事,被你削了舌根。”
“哦?”凌微来了性质,挑眉道,“这样的人太多了,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我看看能不能想起来。”
他话里犹带笑音,虽然看上去是在好好说话,但分明却是……挑衅。
简直……无可救药。
魏云深闭上了眼,他暗笑自己愚蠢,也放弃了跟凌微继续交流的想法,只是说:“没关系,你会记住他的。”
他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凌微才只察觉到他语气不对,就见魏云深拍了拍掌,霎时一袭青衣缓步走了上来,魏云深将凌微的那把佩剑递给他,莫名地,鼻头一酸。
他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失态,于是偏过了头,轻喊:“林师兄。”
那袭青衣“嗯”了一声。
魏云深道:“慢慢来,除了你的,还有天极宫其他师兄们的仇,你都要一并报了。”
林玉琼:“嗯”。
魏云深深吸了口气:“还有魔域里族人仇,也都劳烦你一并。”
林玉琼:“嗯。”
凌微不可置信地沉声道:“你让一个无名小卒来杀我?”
魏云深没有答话,他只是最后看了凌微一眼,觑见对方眼底的怒意和质问,然后漠然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身后传来利剑破体和谩骂的声音,魏云深仿若未觉。他眼着于前,步履坚定,心境从未这样沉重过。
后面的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了,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地宫里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监牢,因此宋持怀仍只是被关押在他原来的房间,相比于之前的宽容,他这回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看着,时度守在中间眼也不眨,好像自己稍一松懈他人又会不见。
相比之下,宋持怀淡定得已经不能用平静来形容。他自在极了,看上去不像刚刚出逃、刚放了俘虏、刚被抓回,而是就坐在窗边的小榻上,像往常一样安静看书,有时嫌光太弱,还拨一拨旁边的烛火。
魏云深站在门边看了他一会儿,心底生出无限的悲切和愤怒,他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看着宋持怀,良久才说:“你们先出去吧。”
时度看了他一眼:“……尊上。”
“我会亲手杀了他。”知道他的为难,魏云深哑声道,“我会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
时度这才不再多说什么,他朝另外两个人打了个眼色,领着人出去了。
魏云深走进房里,听到门被关合的声音。他的眼神在未从书上收回视线的宋持怀脸色流连许久,最后不得不从对方手里将书抽出,问:“就没什么想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