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都听到了,想来你已经将魔族的真相告诉了他们,可没人信你,如今你在修仙界已经人人喊打,人人都以为你勾结魔族,连你的宗门也受了牵累,这才是真相吧?”
公孙止眼神闪烁,片刻后叹了口气:“我不是有意要瞒你,也没想着要你跟我一起背上叛徒的罪名,你随我出去,我送你到烬日寒附近就走,没有人会知道是我救的你,魏云深的事……你也是受害者,不会有人说你什么的。”
“受害者?”宋持怀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他真如心里所想的那样笑出了声,却始终目光冰冷,面无温度,看上去不像真的在笑,而更像是在嘲讽公孙止的天真,“你刚才说,我是受害者,是吗?”
公孙止被他笑得莫名,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宋持怀摇头,却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万剑宗怎么样了?”
公孙止沉默下来,他的眉峰处闪过一丝痛苦和隐忍,他捏着拳,声音随着发抖的身体升起了不明显的颤动,他说:“……我被视作叛徒,师父全力保我,跟其他宗门的人起了冲突,已被收押。”
宋持怀又问:“既然如此,为何你却好好的?”
“因为师父、师父他救了我。”公孙止恍然一瞬,又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今情况紧急,机不可失,趁魏云深他们没注意,你先随我……”
宋持怀没耐烦地打断了他:“我的意思是,万剑宗掌门为护你身处险境,你如何好意思独自逃出来,用他换给你的这条命跑到这里来的?”
这话说得太尖锐,公孙止从没想过翩翩谦谦的宋持怀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来,他甚至宁愿怀疑是自己听错,也不愿相信刚才的话是从宋持怀嘴里出来的:“什……么?”
宋持怀薄唇轻启,声线讥诮:“我若是你,不若当着盟军的面自裁了以死明志,再当众切断跟万剑宗的关系,从此你是你、宗门是宗门,你做了再出格的事都只是你自己的事,你的师父、同门也不会因你受累,就如同魏云深那样,人人得而诛之,却无人敢置喙天极宫半句。”
公孙止晃了一下,他一脸不可置信,大受打击:“霁尘尊,你……”
“还不明白吗?我可从来不是什么受害者。”宋持怀稍稍一顿,他看了眼门外,压沉的字句比刚才更重,“魏云深无端入魔是因为我,万剑宗邀起伐魔联军之前的魔潮异动是因为我,就连如今你深受良心谴责,成为众矢之的,虽不是有意而为之,却仍然是因为我。”
看着公孙止寸寸失去血色的面容,宋持怀犹觉不够似的,他没有丝毫动容,像是一只没有情感的傀儡:“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救,也不会跟你走。”
公孙止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离开,他看着宋持怀的嘴一张一合,一种从未感受到过的茫然席卷全身,这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觉,明明宋持怀说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懂,但怎么连在一起,就这么……
令人费解呢?
什么叫都是因为他?魏云深的事、当前的情势、包括如今无处可去的他自己,竟都在宋持怀的算计之中吗?
不会的,不应该,天极宫身负盛名的霁尘尊,怎么会是那样的人呢。
公孙止艰难地张开嘴:“霁尘尊,你刚刚说……”
“你要让万剑宗掌门的付出不做白费,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回去杀了盟军的其他人,除此之外一切都是空谈,或者说你要耗到魏云深察觉为止?到那时候,你师父拿自己一把骨头给你拼出来的这条逃路就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公孙止眨了眨眼,继续道:“……我好像没听得很清楚。”
宋持怀冷声道:“还有,陈蕴不是我的徒弟,我的徒弟从始至终只有魏云深一个,这句话你当着我的面说说也就算了,在他面前就算了吧,他会不高兴的。”
……
大概是过于崩溃,公孙止连被浓重欺骗过的愤怒都还没来得及涌上来,他人就已经先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后脚一袭黑影推门而入,魏云深站在门边,并不深进,只倚在门里,神情复杂:“我以为你会跟他走。”
宋持怀并没对他的出现感到太多意外,对着魏云深时,他的态度比刚才好了很多:“听到多少了?”
“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完了,我以为你欣赏他,不会对他说这么重的话。”
宋持怀了然:“听上去是你故意把人放进来的。”
魏云深道:“谎话听得太多了,总要试一试真心。”
“那这次试得如何?”宋持怀看上去并没有被怀疑的失望或者难过,他倚在床头,温声笑道,“……我的表现,你满意了吗?”
魏云深瞥他:“尚可。”
他说完这句评价就沉默了,宋持怀也没有要接话的意思,两人相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
“要不要过来睡会儿?”
“你为什么不跟他走?”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噤声,两双眼睛短暂交汇,宋持怀挑眉:“你希望我跟他走?”
不希望,怎么可能希望?如果魏云深真的希望他离开,就不会想办法把他关在这里。
心里如同被人塞了一团找不出起始点的乱麻,魏云深心如鼓擂,某一瞬间,他极其迫切地想要询问宋持怀为什么不肯跟公孙止走,但这想法很快又被他压下,他清楚自己在宋持怀面前自作多情太多次,早就丢不了那个人。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终魏云深问的只是:“你上回说想见一见冯岭……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