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暮客嘶嘶哈哈地揉着耳朵,“姐姐不是不让我教嘛?”
小楼叉着腰哼一声,“本姑娘要看,你又有何意见?”
杨暮客苦着脸,“弟弟不敢有意见。”
此中行车赶路之事自是不必多言。
过了几个山村,在没有官道。确切地说,连一条路都没了。但这被偃术修士改了的车,却在那密林中如履平地。小楼此时更是诧异不已。这车里所有物件她都知晓所放何处,哪怕记不得事情,但只要有心取个什么物件,都能随心得手。那日杨暮客的话她又信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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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大山后,一切都那么安静。动物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一种背景音,不刻意去听便被忽视了。土地公远远见了车来了会小心将树挪开,山神见了车来了会暂且将水沟垫起。
一路就这样行走几天,他们都不知这莽莽山林走了多深。
小楼依旧看书,杨暮客收敛的阳气之后也不大出去吹风。因为尸身在长肉,吹了风会痒。
忽然小楼斜眼看了看杨暮客,问他,“你见过我父母么?”
杨暮客老实答她,“未曾见过师母,你父亲是家师。”
小楼放下书盯着他,“我阿父是修士?”
杨暮客点点头,小楼皱眉。
她继续问,“书中说了。长生者生子不得人伦,长恨离别。我父亲既是修士,为何有我?”
这瞎话很难编,因为修士确实很少有后代。修士本就不禁嫁娶,但诞下后代却是凡人。生命维度不同,一个长生者面对后代的生老病死,心境总有挂碍。所以不得人伦乃是正解。
所以杨暮客依旧实话实说,“师傅乃是你的义父,姐姐生身父母是谁弟弟也不曾知晓。”
小楼点点头,笑眯眯地问,“那贾家商会又是打哪儿来的?我这父亲既是修士,总不能还贪恋凡物。就如你在那周上国王都,诸多勋贵送财送物,你都不收。把那些人弄了个糊涂,你既不爱财,又做个什么生意。”
杨暮客张张嘴,自是明白说多错多。他只能含糊一句,“这贾家商会本就是姐姐你的。弟弟我哪儿知晓其中详细。”
小楼哼一声,“今儿你又要演个什么戏法?”
杨暮客前几日已经用了些七十二变之术,小楼看不懂,却感神奇。
面对化凡的迦楼罗,所有的言语行为都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杨暮客不允许自己出一点差错。如今二人关系亲如胞姐,重若兄长。师兄若是自己醒了,那便是好。若是因他举止轻浮,露了谜底,那是天大的罪过。他自己都饶不得自己。他不敢用自己感悟的,太浅显。他只能用七十二变。
只见杨暮客手指对着小楼身边的水壶一勾,一缕茶香飘出。粒粒水珠凝成一匹小马,在那桌上肆意奔跑,跳上茶宠,飞过书页。停在小楼面前转了一圈,落在书中前蹄下跪,嗖地一声回到了茶壶之中。书页上没有水迹,但茶香在字里行间久久不散。
此乃《外天罡演变》,此般变化乃是修士在观察炁脉,以天罡数定下灵炁运动规律,再根据其中规律演算,变化致使可以驱动。
小楼看了看书,又看了看茶壶。她觉得那马儿有些熟悉,这法术也不是很陌生。自当是以前杨暮客给他演过,不再计较。
她合上书本,将壶中茶水尽数倒进水桶。“你这不爱干净的,耍那戏法随便用个什么不好。却用我这壶里的茶水。”
杨暮客狡辩一句,“这术法引水,不沾凡尘,又怎会脏呢。”
小楼将茶壶放在桌面上,咣地一声。“便是不脏,我却觉着脏了。快给我重新泡一壶。”
“好嘞。”杨暮客赶紧爬过去烧水泡茶。
……
林子越来越密,巧缘只能慢慢绕。若是遇到实在过不去的地方,还要伐树。
杨暮客主动下车前头探路,小楼偶尔闲不住会下车走一走。
没有的人烟,便不在人道神道管辖之下。偌大的山林没有山神与土地,炁脉失去了束缚,灵炁与浊炁肆意飘散在广袤的森林中。
阳光洒在空中,留在森林下的是一片阴影。
冬日的大风吹过树顶,簌簌霜白的叶撒了一天,朝天飞。
身子重新长好了小道士有些肆意妄为,溜达着随意放出神魂找乐子。如今他已经无需掐念什么咒诀,意随心变,行随心动。
尸身顶着胎光,胎光托着尸狗,尸狗攀着非毒的腿,非毒与那倒挂在天空的爽灵面对面。阴间好似搭起梯子。魂与魄瘦长而诡异。
爽灵低头看着那漫天的星,也许世界最纯粹的亮色就应该是青色。青色能与黄相容,可以被红侵蚀。
一道彩虹架起一座桥,站在拱桥之下,他撑着一根钓竿钓那星星。翠绿的灰糊了一片天,黄昏里的红与黄与青,分不清界限。长长的鱼线朝着天际飞去。
走到此处当真荒凉,一切声音都成了背景音,耳朵会刻意地忽视,所以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