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逢御空躲避,却见蜃怪张开嘴,露出喉咙里灿烂金黄,泛着灵光的物件,他微微一顿,下一秒水柱兜头浇来,他被砸进水中。
他正要重新上剑,却只察觉一条触手死死拽着他的脚踝,将他往水底拉去。
“师兄——”
季则声见他落水,也跟着下来,却见乌黑如同浓墨的海水中,一道道黑影在谢轻逢身侧盘旋着,叫嚣着。
他微微定睛,却发现那些不停游荡的竟是些幽魂,为蜃怪所杀,又受他驱使,怨气冲天。
那一只只鬼手似乎察觉到谢轻逢身上的魔气,纷纷缠绕上来,谢轻逢被一只触手抓着脚,又被鬼手缠住,实难借力。
季则声划破掌心,凌空画驱鬼符咒,可道魔有别,那染血的咒印虽能驱鬼,却也会伤到谢轻逢,他想都未想,拉开衣领,将咒印刻在胸口,随后跃入水中。
那些鬼手被咒印驱离,谢轻逢终于重得自由,季则声强迫自己睁开眼,脸颊却被鬼手抓伤,等终于找到谢轻逢腿上的触手,又一剑斩下。
鲜血的味道将鬼手引离谢轻逢,却将季则声困住,他不停往上游,却还是被往下拽,谢轻逢一把抓住季则声的手,却只觉头顶一片阴影落下。
季则声见此情形,却一把挣脱谢轻逢的手,将他一掌推开,在同尘剑上一抹红血,像是杀红了眼:“你休想——”
雪剑金光,破空而去,将蜃怪一只眼睛刺穿,谢轻逢趁机取回他的同尘剑,将季则声带出水面,却见他浑身都被鬼手抓伤,血腥气甚重,脸色苍白,但眼底血红。
“季小九,师兄没事……你冷静下来。”
季则声却听不进去,颤抖着手来接同尘剑,又一剑刺穿蜃怪的另一只眼睛:“谁都不准伤害你!”
此剑一出,他却吐出一口血,谢轻逢眼见他神智混乱,隐有心魔附体之象,心知不妙,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细声:“爹爹——”
小鲛人在前,身后还跟着几十个鲛人,谢轻逢一顿,在季则声胸口轻落一掌,将人拍晕,递给小鲛人:“乖,把你爹爹带到楼船上去,保护好他,别带鱼来捣乱。”
小鲛人接过季则声,吹了个巨大的泡泡,把人放在里面,带着族人推着泡泡往楼船而去。
谢轻逢一手执禁锋,一手执同尘,竟是像当初幻心铃中的季则声一样,他盯着蜃怪长大的嘴巴和两只瞎掉的眼,鲜少动了气:“孽障,你完了——”
受击的楼船渐行渐远,驶出迷雾,身后只有骇人的嘶吼声,半个时辰后,终于没了动静。
小鲛人谨记谢轻逢的话,推着泡泡,费尽力气才带着季则声爬上楼船。
客商们害怕,都跑来甲板上不敢回房,小鲛人回到房间,叼了衣服出来给季则声披上,缩在角落里守着他醒来。
又过了四个时辰,谢轻逢还没回来,季则声不但没醒,还开始高烧,奄奄一息,小鲛人手忙脚乱,用冰凉的脸颊去贴季则声的脸,却怎么也降不下温度。
他手足无措,惶然地抱着季则声,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变成了一颗颗黑亮的珍珠,轱辘,轱辘,一颗颗滚到甲板上。
“爹爹……”他哭得伤心,珍珠哭得到处都是,一时间,甲板上的人群都静默下来,无声看着他们。
轱辘,轱辘……黑亮的珍珠滚得到处都是,停在了脚边,被一只手捡了起来。
人群发出一声赞叹。
小鲛人似有所觉,一抬头,却见四周已围满了人。
撑腰
人群的阴影落在甲板上,小鲛人耳鳍动了动,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两只爪子抱住季则声的脑袋,警惕地看着人群,鱼尾不安地拍打着甲板,眼底还带着未落的泪珠。
那些直勾勾的眼神,充满贪欲,直视他的鱼鳞是如同直视珍宝。
他们控制不住伸出手,去捡起坠落的珍珠,季则声高烧熟睡,谢轻逢下落不明,这条小鲛人无人庇护,任人宰割。
他们踌躇着,煎熬着,仿佛在等待着第一个人伸手,这样他们的贪欲就有了立足之地。
一步步,一点点,越靠越近……小鲛人的耳鳍竖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声,做出防御的姿态,就在那些客商的手即将碰到小鲛人的胳膊时,人群忽然被推开:“住手——”
两名素净道袍的女修走了上来,一人眉头皱得很紧,声音很粗:“你们在干什么?”
若是季则声醒着,应该听得出是当日拍卖会时坐在谢轻逢和季则声隔壁的两人。
“是这位公子舍命救了我们,他的朋友也下落不明,我们不尽心感念,难道还想趁人之危?”
二人弯腰捡回甲板上的珍珠,一颗也不放过,有人偷偷把捡到的珍珠收起来,也被二人一瞪:“拿出来!”
那人没理又心虚,只能拿了出来,二人收好珍珠用袋子装好,放回季则声身边,正打算给季则声看看伤势,却被小鲛人龇牙吓退了:“……不准碰爹爹!”
二人看着警惕的小鲛人,心有不忍,温声道:“不害他,只是想看看伤势,给他吃点药。”
二人柔声细语劝说了一会儿,小鲛人终于放松了警惕,同意给季则声看看。
二人替他把脉,见他脉象紊乱,跳动剧烈,浑身发热却查不出缘由,只能将先前拍卖所得的丹药给季则声服下,又和小鲛人商量道:“外面下着雨,风又冷,我们将他带回房间好不好?”
小鲛人道:“房间坏了……”
当时那蜃怪的重重一击,一半舱房都遭了殃,小鲛人的琉璃水缸都碎了。
二人一听,心觉可怜,不由道:“那把你爹爹送到我们的房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