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奈地摸了摸容玉珏软塌塌的头发?,恍惚间脑中响起兰若曾在午夜传递给她的消息,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有一人正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下意识抬眸,便对上了门前兰若的眼。
柳树之?下,茶香裹着绿枝四?溢在春风之?下。
宋鸾枝青葱玉手轻点在茶杯杯口,面色凝重,“你是说,这一次容世子必须离开吗?”
兰若点了点头,从胸口掏出一张皱纸递给了宋鸾枝,“这是我昨日夜里冒着风险偷溜进?晋王在绣衣坊的书房里发?现的,看墨水痕迹应该是在我发?现前加急送来的。我想,晋王这些时日应该就在忙这些事情。”
宋鸾枝展开那?张纸,上面赫然写下了晋王与外族勾结,商定造反的一些细节。而他们定下的最近的日期,竟就是一月之?后?,就在京城。
“这速度竟
如此快?”
“我也没有想到,也难怪这些时日都看不见?晋王的身影,就连绣衣坊这边的事情都慢慢被搁置了,想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兰若蹙着眉头,眉眼处尽是担忧,斟酌后?开口:“我自知你与世子不愿分离,但我想若你能将此事告知世子,让其能够陪在陛下身侧防备着,总是好的。”
宋鸾枝强压住心中涩意,点了点头,“放心,我会让他随之?离开的。我朝大事在前,绝不能因儿?女?私情耽误。”
天际将暗,苟活于春阶裂缝的脆草无了依靠的天明,再无了生息。悲怆的西风涌动着,这温和的春日竟让宋鸾枝生出了凉意。
终于,还是要变天了。
狂风啸幽巷,兰若孤身一人,身着一袭融入夜色的黑色斗篷放缓脚步踏至绣衣坊的后?门口。
当她那?双手刚推开生锈的铁门时,原本应该昏暗无人的后?院,此刻却?灯火通明,高挂的灯笼映出她惨白的脸颊。
兰若下意识转身试图逃跑,却?只?听一道破风声,便被刺眼冰冷的刀刃抵住了喉咙。,自己已不知何时被侍卫团团围住。
她被推搡着跪倒在院内中央,潮湿冰冷的青石板上还带着尖锐的世子,狠狠扎入了她的皮肤,划出一道道血痕。
兰若全身微颤着,由心而生的惧意和冷冽的夜风交织在心间,她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认命般地抬眸,看到了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男人被侍卫宫婢们簇拥着,半边脸隐入晦暗,听到兰若跪地的声音后?才缓缓转过?头来,露出那?带着笑意的双眸。
“晋王殿下”
锋利的刀刃已然划破她的皮肤,刺鼻的鲜血味在她鼻腔绽开,兰若迫不得已喊出了他的名。
晋王执扇而立,噙着笑懒散地走到兰若身前,用扇柄挑起她的下巴,上挑的凤眼带着不屑,但他说出的话却?恰好相反——
“你们怎地如此对待兰若姑娘,她可是我们计划中的一大重臣。”
惺惺作态的话语令兰若作呕,自此她知道眼前的男人骗了她这么多年,她就恨不得亲手杀了她,替她所爱之?人报仇雪恨。
“晋王是何意思?”
她板着脸,眼底的恨意却?刺痛了晋王的眸。
他轻笑了声,俯身凑近她的耳畔——
“兰若,还真是多谢你,替我传递了假消息。”
见见春天“我要带她回家。”……
寒风掠过昏暗的树林,叶声簌簌,如猛兽低语。
残败的破旧屋子里,衣裳凌乱、满脸灰尘的兰若蜷缩在角落奄奄一息,水雾盈满了?她的眼睫。
泥墙土地因季节返潮的霉气席卷了?她的全身,小声的抽噎声时不时响起?。她强撑着力气坐起?身来,喘着气透过窗户的缝隙打量着门口巡视的侍卫婢女?,无奈苦笑了?声。
她咽下喉咙泛起?的苦涩,欲言难止的泪一滴一滴落下,浸湿了?脸颊。
真好啊,又回到了?这里。
晋王可真会戳人?心窝子,没想到这荒废了?多年、藏匿在林子深处的竹屋还能被找到。
这里,就?是当年她被十七救下后,两人?居住疗伤的地方。
只是许久不曾来过,屋内充斥着呛人?刺鼻的味道,蜘蛛网遍布了?各个角落,曾经她和十七为了?避寒互相抱着彼此?躺着的床,也布满尘垢,冰冷刺骨。
兰若心知现下不是怀旧的时候,用尽全力颤抖着胳膊从?怀中掏出一张干净的纸来。
她张望了?片刻,见寻不到笔,便毅然决然用牙齿啃破了?手指,麻痛感?溢满全身。兰若死死咬着唇,任凭鲜血滴落也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引起?外面人?的警惕。
她喘着粗气,干净的纸瞬间被血渍湮没。兰若保持着最后的冷冷静和意识,将?晋王的阴谋写下——
“吾已曝露,讯息乃虚,勿以为实?,真正之时,乃世子离京之日也。”
鲜红的颜色刺入兰若的眼帘,她咬咬牙,终是停住了?手,并未告知自己的境遇。
毕竟,她应该也活不过今日了?。晋王将?她仍到这里苟延残喘之前,便给她灌下了?毒酒,想来毒发也就?几个时辰了?。
但是兰若一点也不后悔和宋鸾枝合作,在她答应下来的那?一日她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自小她便在晋王身侧长大,比旁人?更清楚晋王的处事风格。
现下让她就?这般离世,倒还是晋王做过最宽容的决定了?。
只是可惜,她无法遂晋王所愿,乖乖赴死。也庆幸当时的自己并未完全相信晋王,存了?些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