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虎子把棒子横在胸前,叫阿婉的女孩被他挡在背上,他学着大人的模样,把棍子砰一声竖在地上,插腰挺着肉嘟嘟的肚子:“小爷等着孙子你来!”
也不知道是哪里学来的话,总之气势十足,把几个欺负人的娃娃都打跑。
江云看愣住,叫陈虎子的娃娃,扶起一样大的阿婉,血顺着额头流到眼眶,触目惊心的红。
江云赶忙放下手上篮子,扶着肚子走过去,关切道:“伤的可不清,你是哪家的娃娃?阿嬷送你回家可好?”
陈虎子看见陌生人,下意识把阿婉护在身后,他自己还是吃奶的年纪呢。
看见是个好看温柔的阿嬷,陈虎子才放松警惕,看一眼江云,又看一眼斜对面院门大开的房子,红了脸不好意思:“你、你是我娘说的,新来的那家?”
江云微微愣一下,随后点头一笑:“是我们,别的先不说,她受伤了,我们把他送回家。”
阿婉瘦的皮包骨,一个劲儿的哭。陈虎子一张娃娃脸,皱巴巴摇头,“阿婉的爹很凶,她娘也被打了,阿婉不能回去。”
江云才来镇上一两日,对住在巷子里的邻居不熟悉。但是在村里,也有不少男人殴打妻子夫郎的。有那更加混账的,连娃娃和父母都不放过。
可见不管是在哪里,小哥儿女子总是受欺负、不被当人的。江云捏着衣角,抿着唇想一想,伸出手:“你跟阿嬷先回家?给你擦一擦伤口,总不好一直流血。”
陈虎子犹豫,看看阿婉。阿婉哭的不行,抬手擦眼泪,最后眼泪和血糊了满脸。泪眼模糊之中,隐约看见天仙似的阿嬷伸出手来。
她疼的厉害,哆哆嗦嗦用另外一只干净的、没染血的手牵上江云。
张翠兰也听见动静,但旺财一直鬼鬼祟祟吓唬鸡鸭,她怕旺财真把鸡鸭咬死,拎起旺仔揍了一顿才老实,一时间还腾不出手出去看。
放下旺财,才看见儿夫郎牵着两个娃娃进来,张翠兰看懵了,走上前:“哎哟喂,这是哪家的?怎么伤成这样?”
江云简单说明情况,捂着阿婉的额头,道:“相公留了止血的伤药,我想着,不然先把血止住。”
张翠兰凑上去看一眼,忙去小两口卧房:“我知道在哪,我去拿。啧啧啧,真是作孽啊……”
伤药是好的,江云倒出一些粉末,敷在阿婉额头伤口处,不一会儿,血便慢慢止住。
“这下便好,等血止住,若是可以,还得去医馆瞧瞧。”江云收起药瓶,又重新查看伤口,虽然流了血,好久伤口不深,还没见骨头。
陈虎子站在阿婉旁边:“他爹打她,不会带她医馆的。”说完,学着大人的模样叹气。
江云又想起方才,虎子举着比自己高的棍子,冲出去保护阿婉,他捏一捏虎子年画娃娃似的脸,道:“你又是哪家的娃娃?”
陈虎子指指对面:“阿嬷,我家就在斜对面。我爹娘去铺子里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您别告诉我爹娘……”
他说话悄悄的,生怕他娘突然回来,棍棒伺候教育。
江云眉眼弯起浅笑,点点头和陈虎子拉勾:“阿嬷保证不说,你和阿婉先在阿嬷家玩,阿嬷做果子给你们吃。”
家里有五条狗,小孩子又是最不记事的年纪。阿婉头上的皮肉伤血慢慢止住,抹干净眼泪,和虎子一起陪狗玩。
旺财躺下露出肚皮吐舌头,难得不调皮,任由两个娃娃在他身上揉摸。
咕噜咕噜,支起一口小锅,将蜂蜜加入滚烫的桃汁,倒入适量蒟蒻粉。江云不敢多做,抽出锅下小柴,将桃汁慢慢倒入碗里,搁在凉爽的井水里。
张翠兰帮着炒红豆泥、绿豆泥,始终不相信蒟蒻粉还能拿来做吃食,“我活了几十年,还没吃过比豆腐更嫩的东西呢,你莫不是记错了。”
她虽说不信,也还是任由江云折腾,就当娃娃家闹着玩,也由着去了。帮着炒完豆泥,又洗一盆薄荷。
普通人家吃不起冰,便只能拿薄荷代替,入口既爽朗又能消暑气。煮完桃汁水,剩下不少蒟蒻粉,江云不想浪费,又煮一锅山葡萄、山樱桃水。
午后蝉鸣在枝梢间,夏日吹来的风也是热的。江云捏着帕子擦拭鬓间湿润,汗水打湿碎发,黏在额头上。他穿着清凉的缎子,头顶有梧桐遮阳,不至于太热。
虎子和阿婉手上拿着球,朝院子另一侧投掷。球落地,三只狗崽汪汪汪,争着去抢。
“旺财快点快点,别让白仔抢了,朝左边跑。对,好狗。”虎子着急,恨不得化身旺财。
两娃两狗,自发组成两队。阿婉白仔一队,虎子旺财一队。福仔看上去安静不少,趴在一旁陪大黑小黄晒太阳。
天气热,狗崽子累的直吐舌头。旺财一身用不完的牛劲,也被消磨一干二净,躲在廊下纳凉,始终不肯出去。
虎子和阿婉没乐子了,喘着气坐在凳子上。江云朝阿婉招手,“来,让阿嬷看看你的伤口。”
碎影间隙中,阿婉对温柔的阿嬷红了脸,走过去给江云看伤口。
天热,伤口容易发炎。但是顾承武留下的金疮药是顶好的,江云看一眼,已经结痂,可见不是严重的伤口,他略微放心。
立马又担心起来,一个小女娃独自在外,一下午没回家,家里却没人来找。再看阿婉一身补丁,袖角裤脚也短了一截,露出贴骨的手腕。
张翠兰站在井边,把绳子往上拉。绳子另一端绑着木桶,里面正是江云煮好的桃汁、山葡萄汁水、山樱桃汁,颜色都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