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以往在一起时总有说不完的话的两人,那次却都默契地沉默不语。
只不过几日未见,他已清减了许多,文雅的脸上有着许久未眠的憔悴,白皙的下巴冒出了青茬,眼中满是隐忍之色。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开口:“对不起,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
她眸中蓄满泪,极力忍住想要扑到他怀里的冲动,哽咽道:“这不是你的错,兴许是我们没有缘分……”
他急道:“不……你信我,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回来带你走……”
温芙每每回想起他当日说的话,总是一面心如死灰,一面又忍不住在心底抱有希望。
他一介商贾,如何能与伯府和国公府抗衡
可若有朝一日,她真的有机会能离开呢
若能离开,那便不能有任何牵挂,她心想。
她之所以每次同房后喝避子汤,就是怕有朝一日有机会离开时,却因为放不下孩子,永远得和裴珩,以及这令人窒闷的深宅牵扯不清。
她的母亲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年父亲外放泉州期间,母亲偶然与他相识,爱上了他。
她不顾外祖和姨母的劝阻,竟自愿跟着他上京城入府为妾。
外祖是泉州当地有名的富商,一生仅有母亲和姨母两个女儿,自小便对她们百般疼爱。
他原本是想为母亲在当地找个门当户对的富户公子做正妻,这远比当人妾室强过百倍,即便那是忠勤伯府的妾。
老话说:“宁为寒门妻,不做高门妾。”
自古妾氏地位低贱,要伺候主母,供她使唤,且不能上族谱进祠堂,日后所出的子女也会受到异样眼光与对待。
若是夫君宠爱,主母性子和善,日子自然好过些,若是日后人老珠黄,夫君厌烦了,主母又不是个善茬,漫漫余生又该如何度过
高门大户里腌臜事多得是,一朝不慎,甚至性命也将不保。
事实证明,母亲的选择也确是错的。
当初母亲不顾外祖劝阻,不但食了苦果,就连性命也搭了进去。
母亲入府后,父亲几乎日日宿在她房中,两人感情一度很好,也曾共同度过一段柔情蜜意的日子。
崔氏对此十分嫉恨,平日里父亲不在时,便端着主母的身份换着法子磋磨她。
崔氏是永昌侯府的嫡出大小姐,背后有娘家作为倚仗,父亲当年回京后还曾在崔氏娘家哥哥手底下做过事。
为此,他即便知晓崔氏一直在为难母亲,也断不会为她出头,平素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她多加忍耐。
时间一长,母亲寒了心,便想要离开。
印象中,她时常听到母亲和父亲在书房争吵。
母亲受不了再过同崔氏争风吃醋,日日斗法的日子,想带着她回泉州外祖家。
父亲不愿母亲离开,多番劝阻,见她执意要走,又知晓她的软肋是孩子,便以此作威胁,声称要走可以,孩子要留下。
父亲既护不了母亲,也不愿放她走。
最终,母亲因为舍不下她,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伯府面对崔氏,还是留了下来。
母亲原本是滴酒不沾的女子,后来却常常借酒消愁。
某日醉后,母亲又哭又笑地同她说:“芙儿,若我没有生你该有多好,若我没有生你,我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回泉州去,一切就可以重新开始……”
当时她为母亲这话伤心了许久,心想母亲是不是不喜欢她若不然怎会后悔生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