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静行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圈椅,笑道:“别站着了,坐下吧。也不算叨扰,时候还早,正好我没什么事做,就在书房看看闲书。”
这就是纯粹睁眼说瞎话了,桌案左边两叠厚厚的文书都要倒了。
朴玲心中不定,并未注意到那番话是姜静行有意安抚她,但她的确有被安抚到,那些沉甸甸的心事顿时轻巧了不少。
待她坐下后,姜静行打量白日里有点倒霉的小姑娘。
朴玲身材娇小,低垂着眉眼坐在宽大的圈椅里,格外的惹人心疼,眉眼却不复往日的灵动娇俏。
看着还算精神,只额角一块青紫,在白嫩的肌肤上显得有几分狰狞可怖,
姜静行眉心蹙了蹙,端起茶盏,她避开朴玲落水的事,找了个话头:“绾儿白日里找我说了件事,说前些日子,她与你说好要去郊外的庄子里住段日子。我觉得也好,快入秋了,庄子上景色不错,周围有山有水,你们姐妹带着丫鬟去小住几日,可以痛快玩一阵子。”
“醒来后,绾儿来看我时说过了。”朴玲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姜静行听她这么说,便知白日的事躲不开了。
只好放下手中茶盏,主动问道:“你可是觉得受了绾儿和他人牵连,又碍于事情出在魏国公府,心中委屈?”
朴玲闻言摇摇头,终于敢抬头直面姜静行。
“我并不觉得委屈,绾儿待我很好,她早告知我要小心,是我自己不在意才会跌进水里。害我落水的不是绾儿,所有事只是意外罢了。”朴玲是真不怪姜绾,她明白,白日里的事怎么也算不到姜绾头上,更何况姜绾还帮她教训了李清婉,替她出了一口气。
她今日来找姜静行,其实是为着另一件事。
自打记事以来,朴玲从未见过她娘落泪。
醒来后说的那些带她回家的话,让她知道她娘是真心后悔了,可事已至此,谁都无可奈何。
等她娘走后,朴玲躺在床上想了半晌,到底是不甘心就这么回了清河郡。
她心知肚明自己算不得什么循规蹈矩的好姑娘,胆子也不如姜绾大,小时候她处处低姜绾一头,便时时想扳回一局,后来住进靖国公府,二人的关系才迎来转机。
所以她才会来找姜静行。
因为她不知道该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说给谁听。
朴玲以前从来不敢直视姜静行,此时却不躲不避地看着她,眼中亦不再是羞涩和小心翼翼,反倒多了些坚定明亮。
姜静行敏锐察觉到她的变化,隐约明白朴玲是放下对自己的绮思了。
果然,朴玲迎着她的视线说道:“白里日姑父说的话,我在屏风后也听到了。”
说到此处,朴玲顿了顿:“我知姑父是一片好心,也是知道我在屏风后,有意说与我听得的,其实姑父的意思我一直都明白,只是整日混沌着,不愿意好好想想。白日在水里的时候,我怕急了,心里只想着活下去,盼着有人来救救我,等醒来后,便觉得许多事都不重要了。”
其实也是时间久了,她就不那么伤心了。
说着说着,她声音就低了下去:“以前是我不懂事,给姑父您添了许多麻烦,可我的婚事,我还是想自己做主……”
哪怕朴夫人说了不再逼着女儿成婚,未来女婿只选女儿钟意的,但朴玲心里还是落不到实处。
姜静行默然无语,良久才道:“很多人在生死上走过一遭后,都会放下许多事。玲儿,你年岁还小,或许很多事在你看来很重要,但其实有多重要,端看你自己心里如何想,毕竟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
朴玲有些不解。
姜静行也是想到了姜绾,心有所感,才会说出这些话。
此时看出朴玲的茫然,她只好徐徐引导:“正如绾儿,我能让她荣华富贵,却如何也不能弥补她自幼远离双亲的苦楚。”
“绾儿对我说过几件你小时候的事,我也听说你这段时间和你娘闹了些不愉快,你娘对你管教颇严,是碍于世俗风气,她百般为你在上京寻一门婚事,有许有私心,却也是出于拳拳爱女之心。”
姜静行试着将事情说的再明白些:“你想要什么,只能你自己想清楚。不要去想那些风言风语,你只需想想你希望你日后过什么样的日子,你是想嫁去合适的人家,还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或是另做打算。”
“只看你如何选。”
朴玲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