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新辟的几个农场,与其说是农场,更像是工场。
农奴更多时候是按照江阴邑的作业要求,来完成某个作业工序。
打眼就是打眼;挖坑就是挖坑;生火就是生火……
所有的农事活动被分解成了一百多接近两百个作业工序,对江阴邑这帮刚刚脱盲的“管理者”来说,更加容易适应。
而对于那些刚刚从旧有体制窠臼中跳出来,被李县长重新摩擦的知识分子们来说,管理刚刚脱盲的白沙村高级村民,也要容易一些。
至于农奴们,就是螺丝钉,当农场传达了一个命令下来,要开挖一条沟渠,而规划的土地板结严重,那么就要开始按照农场的分配来进行作业。
首先是打炮眼,接着把装满了黑火药的竹管塞进去,最后起爆。
爆破是一个完整的作业项目,在此之前,可能还要测绘划线等等,可能会用石灰来标记炮眼位置,这同样也是一个完整的作业项目。
在完成了爆破之后,采挖土方又是一个作业项目。而这个时侯,就形成了班组小队的管理方式。
六国、英国、巢国等等国家有自己的一套管理方式,但是在江阴邑,只有李解的那一套。
因为鳄人、勇夫两个武装系统,就是这样管理的。
对有些转岗的鳄人和勇夫来说,班组小队他们更加熟悉,从名称到编制到管理模式,他们都不陌生,容易上手。
至于从小国家来的知识分子,他们固然可能有些别扭,但毕竟是知识分子,适应能力天然要比刚刚脱盲的鳄人还有勇夫要强得多。
要知道,公子巴这种二十来岁的王子公孙,在二十岁之前,可能就已经接受了十几年的高端教育。
这也是为什么公子巴模样可能丑陋了一些,但专业技能相当强。
不管是驾车骑马、拉弓射箭、撰写公文、翻译文献、贸易经济、行政管理……什么都能上手。
因为单独拿一个项目出来,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最少也是入门级的小贵族才能去学习。
受教育成本极其高昂的当下,李解想要拉出一支非常成熟的官僚队伍,那是相当困难的。
但是,拉出一支杂交的半成熟官僚队伍,倒是问题不大。
脱盲的鳄人、勇夫甚至最早跪舔他的“百沙”精英,都可以成为这个队伍中的中坚力量。
而外来的商无忌、公子巴等等传统贵族,则是负责适应和打磨,至于最终包装如何……不需要包装!
因为他们是吴人,吴人野蛮,天下皆知。
不管李解玩出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中原诸侯也只会见怪不怪,但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所以当整个江阴邑把农业生产拆解成一百多接近两百个工序,吴国内部的贵族们完全看不懂,嘲讽者不计其数,但也有顶级精英觉得哪里有问题,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旧时代的传统模式,农奴的工作效率极低,在江阴邑的奇葩的体制下,农奴本身可能效率不高,但是因为拆分了工序缓解,导致总的效率极大提高。
而李解又给予了一个脱籍的希望,且这个希望还相当大,这就使得只要不是顶级贵族之后,往往对曾经的故乡并没有什么眷恋和不舍。
在江阴邑,同样有机会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且概率远比在中原诸侯那里要高得多。
典型案例就是更加富裕更加自由的小农家庭诞生,至于那些小农场主,农奴们没有去痴心妄想。
只是在江阴邑,即便是小农家庭,除非借用江阴邑的“公家”铁器农具,否则就只能靠石质农具。农具的损耗程度显然要高得多,但只要借用“公家的”农具、种子、牲口等等生产要素,那么小农在两三代人之内,还是小农。
和姑苏王畿地区不一样,李解允许治下野人去开荒。
但是每一寸荒地,都是王命猛男江阴子的,开辟出来的耕地,所有权还是在李解这里,野人获得的,只是使用权。
而且普通野人根本没有实力去开采荒地,因为农事活动的所有生产要素,他们都不掌握。
即便农具、种子、牲口等等等等都借到了,并且江阴邑也给予了政策扶持,但如何种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野人都不懂。
一个天时怎么看,就让几十万野人干瞪眼。
在李解崛起之前,“百沙”想要种地,每个“沙野”都要集中最大的力量,然后学习姑苏的王畿地区。
因为王畿地区有最好的农官,可即便照着学照着来,往往还会出现农事管理一窍不通的状况。
下了一场雨,是排水还是不排水,一个差错,可能就会导致稻米只开花不结果。
至于说惯例的大风、冰雹、强降雨,绝收者比比皆是。
这也是野人虽多,但在吴王那里,根本连“乌合之众”都谈不上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