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怎么了?”霍昭黎哪里还有空去理路闻笛,只觉得他神情中有着难得的疲累,忍不住担心地跟在身后。
程逸岸不耐烦地道:“我说了没事,你还唧唧歪歪什么。”接着又对路闻笛,恶声道,“大爷心情不好,敢在我面前蠢兮兮地亲来亲去,今天就把你卖去当花娘。”
路闻笛被他的狰狞表情吓到,隔半天才狠狠“呸”了一声,蹿上围墙逸去。
“谁啊,半夜三更的在外边吵?”洪五娘推窗出来看究竟,不意见到了老友板着的面孔。
“逸岸,你怎么在这里?”
此言一出,其他房间也渐次起了骚动。
程逸岸捧着脑袋,心知今晚是不用睡了。
“事情就是这样。”霍昭黎将分别以来的际遇对程逸岸说了,因为体贴他一副犯困的样子,都是三言两语带过。
“所以说你不但莫名其妙解开了南华心经的奥秘练成神功,还得了神剑,并且赚进威震天下的亲爹一位和仰慕者几名?”仰慕者自然是指刚才明明从自己手里拿了碎风散解药,却没口子向霍昭黎道谢的贺氏三兄弟。
霍昭黎看他意兴阑珊的样子,摸了摸鼻子不敢称是。
侯姓青年拍拍他肩膀,一脸亲热,“逸岸,你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你的,小鼻子小眼的吃什么醋?”
程逸岸趴在桌上,看他一眼都懒,“好了,事情都交代过了,你们放我去睡觉行不行?”
“怎么可以?”洪五娘重重戳他的头,“霍兄弟说的那些我们都知道,你这一个月上哪儿混去了才是重点!”
“我不是去救你们了嘛。”
“少来,打死你都不可能没头没脑冲进去救人。”潜入泗合门打听一下,即知消息是假,哪会再自投罗网;就算消息是真,依他性子,也只会迂回周旋,绝不做白费力气的事。
“当然,我们对于你义薄云天,为朋友两肋插刀,锐身赴难的英雄行径,还是甚为钦佩的。”焦航在一边非常多事地补充,惹来白眼一枚。
“阿弥陀佛,以身饲虎,割肉喂鹰,善哉善哉。”白眼第二枚。
“程大哥,我们本来决定要腊月十四上山救你,既然你已回来,那就放心了。”费道清红着脸,挣扎半天终于和他说上了话。
“嗯,我没事。让你担心了。”程逸岸随便敷衍的一句话,却让女孩脸上泛起迷人笑靥。
“喂,就算你回来了,我们还是准备上山看热闹,顺便解决霍兄弟的杀父之仇——话说回来,你师父原来是这样差劲的人啊,为了本天书似的秘笈杀死结拜兄长,亏他做得出来。本来以为你之于泗合门,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现在才知道,那种人能把你养成这个德性,已经称得上歹竹出好笋了。”侯姓青年似乎很热衷于挑起程逸岸的情绪,周围人眼色连连暗示之下,仍然哗啦哗啦说了一堆。
“大奸大恶之人才不会只做坏事,这一点,和二世祖永远只是二世祖不一样。”程逸岸自若地反过来消遣侯姓青年,众人听他调侃犀利如昔,想必并不介怀,从而放心说笑。
霍昭黎却分明看到,他眼中极快地闪过了些什么。
“大哥,你也和我们一起上山吧?”
程逸岸立刻挥了挥手,“泗合山我早就看腻了,你们自己去玩就好,我许久没开工,手痒得很,明天开始做买卖去了。”
众人听了颇为意外。
赵姓中年脸色一沉,“被人家栽赃的事,你不想在天下武林面前讨个说法了?”
“我本就不想,现在更不想。”程逸岸头枕在手臂上,含含糊糊地说,睡意十足。
江娉婷也看出蹊跷,“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程逸岸不语。
“你一定是探查明白了吧。你想袒护谁?你要为了陷害你的人,背负恶名躲躲藏藏一辈子吗?”
程逸岸无所谓地道:“我本来就没什么善名,做贼的难道还能在江湖上到处招摇?”
柯惠稍一思索,便猜出陷害程逸岸之人,定与泗合门有极大关系,“逸岸,因果相生,报应不爽,有人要陷你于不仁,你何苦再对他慈悲?”
程逸岸抬起头来,眼中已无半分睡意,“这世上总有些人,是你不忍加诸一指之力的,我不信居士不懂。”
柯惠听罢,与他对视许久,终是沉吟不语。
焦航忽然道:“你不能对那人绝情,难道就忍心让你义弟伤心?”
程逸岸睨了霍昭黎一眼,怪道:“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人大大咧咧的,恐怕连什么叫伤心都不知道。
焦航问霍昭黎:“霍兄弟,待得泗合山事了,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程逸岸在心理替他答“回乡种田”,却不料霍昭黎不假思索地大声道:“我要和大哥两个人,光明正大地闯荡江湖,锄强扶弱!”
程逸岸险些被口水呛到:山谷里那老头,都灌输了他什么想法啊?
只听霍昭黎继续道:“我有绝世武功,能锄强扶弱是最好,如果做不到,起码也要用来保护重要的人,才不算白白遭逢奇遇。这世上我最想保护的,自然就是大哥,所以无论如何,定要尽我所能,在天下人面前,还大哥一个清白之身!”他这番话说得条理清楚慷慨激昂,程逸岸大出意料之外。
除了费道清以外的其余诸人,均看着程逸岸,眼中有说不出的暧昧和促狭。
程逸岸咬住嘴唇不去理脸颊上泛起的红晕,定定看住油灯,目不斜视,“你娘呢?你不管你娘了?”
“我娘会好好照顾自己,大哥却不会。所以我要先保护大哥。”霍昭黎抓着程逸岸的手,无比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