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黎几回“掠阵”下来,对他这位大哥为何遭人忌恨,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大咧咧通名盗走宝物不够,还每回走之前都到处踅一圈,遇到什么角落不干净,就在墙上大大书上“脏脏脏”;有时候进到女眷住处,在梳妆台上用胭脂批下歪歪扭扭的“丑”字;而潜进男主人卧室,扒光对方衣服,在小腹上写个“短”,还配上个龇牙咧嘴的图案等等,更是诡异至极,令人哭笑不得。
泗合山在东北,程逸岸某天漫不经心地算了算,发现若是一直靠双脚走下去,大约武林大会开完了还到不了。于是在某次“买卖”中,霍昭黎分到了一匹膘肥体壮的黑色骏马。
程逸岸稳稳骑在通体雪白的坐骑上,顾盼生姿,霍昭黎看得神往不已。可是——
“大哥,我不会骑马。”在家里倒是骑过牛。
程逸岸倒是并不惊愕,反而答得爽快:“没关系。你皮厚,多摔几次就学会了。”
“……哦。”霍昭黎一时无语。
三天后,伤痕累累的霍昭黎终于被允许与义兄共乘一骑。程逸岸以好控缰为由,坚持要自己坐在后头,于是霍昭黎便成被他抱在怀里之势。所到之处,路上行人不断爆出“好一对璧人”的赞叹,不过也会有人疑问:“后面那孩子是大美人的弟弟吧?”程逸岸第一回听见时,轻轻一拨把路人乙撂倒,扬长而去。到后来次数一多也就麻木了,索性直接拿霍昭黎做出气筒。
二人一边漫游一边赶路,磨蹭到十月中旬,才抵达辽东地界。
辽东的十月,已是朔风呼啸,白雪茫茫。
霍昭黎生长南方,哪遇过北方的凛冽寒冬。好在他内力深厚,也不如何畏惧严寒,反倒是程逸岸每日里吆喝着叫他添衣服,因此霍昭黎还是喜滋滋地裹得严严实实。
这日天气晴朗,过午时,二人行至一处山坡,霍昭黎一直练习程逸岸上个月传授的“听风辨器”功夫,一心想听附近草丛中有无生物活动,忽然间他皱眉。
“大哥,有好几匹马过来了。”
“好几匹是几匹?”程逸岸按照惯例考问,心中却有些不服气:这本事明明是他教的,臭小子仗着内力好,已经可以听得比他更远更清楚了。
霍昭黎侧耳倾听,依旧皱眉,“应该是六匹马,马上有人,但是骑马者都很轻,轻得几乎是没了分量,难不成是小孩?”冰天雪地荒郊野外的,哪家会让孩子自己出来玩?
“恐怕不是小孩,而是轻功不弱的大人。”程逸岸也听见了。不久,他玩味地看着坡下隐约而现的马群,扯开嘴角,“终于有好玩的事上门了。”
马蹄声紧,未多久,马匹自林中闪出,确实共有六骑,看身形确实都是成人。
骑士转瞬间逼近。到了离二人三丈处,其中一人手一举,余人都随他勒缰,六骑整整齐齐一字排开,每匹马都一动不动,立在原地。马上骑士容貌已能看得分明,自为首一人起,年纪次第减轻,个个身形魁伟,面容上也颇有相似之处,大约是六兄弟。
程逸岸鼓掌,高声道:“好俊的马术!惊动骏马帮的六大金刚齐聚,程某好大的面子。”
为首的“铁枪金刚”马千乘冷声道:“你既然认得我们,自然知道我们要的是什么,交出来吧。”
“我知道各位所为何来,奈何那东西早就有人趁程某不备之时,自行拿走了,实在惭愧之至。”
“铁杵金刚”马千骥闻言大声道:“有人能从你‘毒飞廉’手中拿走东西?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子?”
程逸岸低声对霍昭黎道:“你看,这种傻大个都知道没这么容易的事情,你家小笛子竟然会自以为得手,可见脑袋不太聪明。”
霍昭黎只觉得脖颈里一股热气吹过来,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禁苦笑道:“大哥,要消遣我也不是这个时候吧?”
“喂,你们两人嘀咕什么?要谈情说爱先把东西交出来!”
程逸岸偷笑一声,摊摊手,“诸位若是不信,程某也没办法。”
“你要是肯让我们搜搜你和这位姑娘的身,保不准我们就信了你!”说完诸人哄然大笑,还不住用淫猥的目光瞄霍昭黎。
“为什么我总会被认作女的?”霍昭黎皱成苦瓜脸,怎样都想不通。
程逸岸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你就长成这个样子,没救了。”
“……那我们要让他们搜身吗?”
“当然不行!”程逸岸忽然提高声音,喊道,“你冰清玉洁的身子,岂是随便谁都可以看的?”语气愤慨到极点,霍昭黎听得差点被口水噎到。
马千山停了笑意,森然道:“那就闲话少说,拳脚上见个真章了。程逸岸,你要去泗合山,除非过我兄弟这一关。”说罢长枪一抖,直指程逸岸。
“说不得,程某只能奉陪。”程逸岸依然是嘴角含笑,没有半丝怯意。
他这个样子分明托大,马千山不禁怒道:“你别以为使手段灭了几个不起眼的帮派,就能在我们兄弟处讨便宜!今天一定要你看看,骏马六金刚是不是浪得虚名!”
“这么说,六位是要车轮战了?”
“此番本就不是一对一的较量,自然要速战速决!”没等对方说完话,程逸岸一夹马腹,身下马儿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出,飞速下坡。这一下出乎意料,马氏兄弟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
置身后怒骂与追逐声不顾,程逸岸低声对霍昭黎道:“进了对面树林,我们藏起来,等他们分散,便行各个击破。”
双方所乘的都是上等好马,对方极熟地形,程逸岸则骑术稍逊且一骑二人,自然占了劣势,好在他所说的茂密树林就在不远处,才能在被追到前,弃马入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