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的车辇,走的并不快。
毕竟这位皇帝陛下,心里至今也没有什么底,他不知道这一次回到关中,将要面临何等样的局面。
因此,龙辇刚离开成都城,这位皇帝陛下,便有些心绪不宁,等到中午歇息的时候,他便命人,把裴璜叫了过来。
等裴璜过来的时候,这位皇帝陛下已经面色苍白。
裴璜大惊失色,强忍住惊讶,努力压低了声音:“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皇帝陛下见到裴璜过来,终于喘了口气,他左右看了看,裴璜立刻会意,驱退了附近的宫人,低声道:“陛下,您说罢。”
“朕…总觉得心烦意乱。”
皇帝陛下握紧了拳头,默默的看着裴璜,再说不出话。
作为从小一起到大的小,裴三郎几乎立刻领会了皇帝的心意,他知道,皇帝现在有些心慌了。
这种心慌,倒不一定是怕死。
只是对将来未知的处境,以及大周王朝的将来的命运,感到恐惧。
裴璜想了想,低头道:“陛下,臣…明日先行一步,替您去见一见那三位节度使罢。”
“等臣见过他们,有了些结果,至少是…知道他们是什么条件,再回来见陛下,这样陛下心里,至少能有一些准备。”
皇帝微微摇头,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无用,无用。”
“他们跟你就是说的再好,咱们入关之后,他们想如何反悔,还是如何反悔。”
裴璜低声道:“陛下,如果关中只一个节度使,自然是这种情况,但是关中有三个节度使,河东节度使李仝,尚有拉拢的空间,这其中就有许多可以斡旋的余地。”
“反正无论如何,咱们都是要回关中的,臣先去见一见,总是有好处的。”
天子沉默许久,才拍了拍裴璜的肩膀,叹了口气:“去罢,去罢。”
裴璜深深低头道:“陛下您放心,那些节度使虽然有不臣之心,但是这个时候,他们之间互相掣肘,谁都不敢站出来冒天下之大不韪,陛下这一趟回去,至多至多,也就是交出去一些好处。”
“关中三个节度使,不管谁想彻底把持朝政,其他两个节度使都不会允许。”
说到这里,裴璜也沉默了,微微低头道:“大周,会依然存在。”
天子先是自嘲一笑,然后长叹了一口气:“只怕,朕这个皇帝,要成为大周第一个虚君了。”
裴璜低声道:“陛下,臣只有四个字。”
“事犹可为。”
他低声道:“陛下一定振作才行。”
皇帝闭上眼睛,开口道:“三郎去之前,去见一见几位宰相罢。”
现在,朝廷已经败落了,但是那些个宰相,并没有败落。
他们多是出身世家大族,根基不在京城,甚至不在关中,这一次关中动乱,并没有太影响到他们。
譬如说宰相崔垣,他家在贝州,距离京城极远,虽然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些动乱的影响,但是依旧门庭兴旺。
距离贝州比较近的两个节度使,一个是平卢节度使,另一个是范阳节度使,两个节度使都跟崔家相熟,甚至都不约而同的到崔家求亲过。
范阳节度使萧宪的一个儿子,还跟崔家结了亲,虽然娶到是庶生女,早年萧大将军依旧对此颇为得意。
在这种情况下,且不说贝州如今并没有动乱,哪怕是被平卢军或者范阳军其中一家占了,崔家依旧稳如泰山。
其他各家,也大体如是。
裴璜微微低头,应了一声:“臣遵命。”
他跟皇帝又说了几句悄悄话,这才躬身离开,离开龙辇之后,很快在队伍里找到了宰相崔垣,崔相公这会儿,正在安排队伍行进之中的事物,保证队伍行进顺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是个很称职的宰相,而且他现在也的确在为这个大周小朝廷,在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