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呛声道,“怎么说话呢?我们姑娘是敖氏船运请来的大家。”
嬷嬷摆摆手,“大家就大家。就是大大家,她也要养好了身子来献艺。你家姑娘这病殃殃的,能有手劲儿弹那琴弦,能有那气力唱曲儿?隔着将尽半里嘞,江风吹着,这声要飘到对面去得多花力气?
旁人都以为花船献艺是巧活儿,本来就是力气活儿!要不怎么二十锒铛岁就要退下去?这整日江风吹着,谁家的姑娘不是没点儿病根儿。你家姑娘还没成角儿呢,就累成了这样?”
小丫头也慌了,“姑娘能不能行?”
青姑娘狠狠地点头,“行!”
嬷嬷叹息一声,“后面歇着去吧。我马上让下人煮些暖身子的茶,你这一个时辰,要缓过气来。等你压轴上场的时候,就是死也要死在台上!可不能落了你雪梅香的名声。”
“嬷嬷有心了。小女子感激不尽。”
诶。
官家的飞舟飘在河面上给那花船打光,后台上的戏班子一大帮人手忙脚乱,上装的上装,穿衣的穿衣。还有那舞狮子的皮套子,三个人钻进去,一个小孩儿两个大人。
暖场的戏折是罗朝的老戏,《定江山》。选段是罗朝亚圣从昏庸无能的君主手中夺取大宝的前的故事。骨江上万船齐。当年的沛王罗鲞统御调度,与从运河前来阻击的定海将军孔诞对阵。
花船上的戏子都是女的,没男的。选段唱完,那女扮男装的老妪,卸了假须,鞠躬谢幕。
鉴宝会这边的看客齐声叫好。
掌声未停,花船那边安静下来。
敖麓编写的大戏开始上演了。故事名叫,《善龙女》。
罗朝某一年大旱,明龙江水系少水,遂骨江部分江段已经缩小到裸露出了河床。
两年滴雨不下,连着的三郡田地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某人卖儿卖女,只为一袋米。一袋米扛到二楼,却现妻子已经饿死了。
明龙江龙女行云布雨,解一时之旱,却不能让良田生苗。近亿人口无粮可吃。龙女顺着骨江飘到了出海口,卷起海里的鱼儿送到雨云之中。那一年,那大旱的三郡出了一件奇事儿,天上下雨,也落鱼。那些鱼没被捡回家的,并没烂在泥土中。而是化成了野菜。终于,明龙江结束了枯水期。骨江大水滔滔。
久旱的三郡之地迎来了雨期,大雨连绵三月。洪水泥石流泛滥。
龙女又开始调动水系,骨江之流,陆女河因此而来。
这是一段真实的故事。
那时的龙女还不是水师神,只是被明龙江的主母赶出了家门的游子。无处安家。如今那陆女河早就干涸了,消失在历史之中。这故事似乎都被人遗忘了。
客人之中不乏通晓历史之人。看着这幕戏潸然泪下。
无声之中,青姑娘登台了。
玉香走到了杨暮客身后,“少爷,您吃了人家那么多元气,还不上去帮一帮?”
杨暮客愣道,“什么?”
“您那雀阴醒来,就干了一件迷人神魂吞吃元气的缺德事儿。那姑娘在你怀里丢了半条命。这一场演完,怕是离死不远咯。”
杨暮客匆匆在椅子上站起来。闹得叮当乱响。杨暮客看到周围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
咳。“贫道今日加冠,偶有所得。修习诸多变化已久,这女子乃是我贾家商会请来的花魁,贫道与诸位献丑。与她共演一出。”
说着杨暮客掐着御水诀,从船上跳下,踏水而行。
坐在高台上的青姑娘,痴痴地看着那少年道士从水面径直走过来。
杨暮客破例开了天眼,观那女子身魂。她果然被吸走了元气。自己造孽,当然需自己来还。他掐着木性长寿诀,取自身月桂元灵之气,在漫天星华之下,吹出一缕风。
清风中,青姑娘好似又回到了那梦中的太虚幻境。
杨暮客见那一缕清风已然送到。掐法诀,摆四象阵。映群星。
女子歌声起,她用生命去歌唱。唱得如痴如醉。手中随意的拨弄琴弦,忘记了曾经排练时的指法与节奏。
本是要唱一段风华礼乐,但此时尽是男女之情。她唱得凄婉,唱得哀怨。
杨暮客轻轻摇头,请来了星空中灵炁化成的飞鸟,从江面掠过。请来走兽为她伴舞。
青姑娘似是明白了什么,歌喉间再止不住那惦念之情。眼神似乎在说,这辈子为你死了也值了。
情似汞,属木而吞金。似水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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