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府衙被围得水泄不通,京都里抓了不少人。已故圣人宗亲不多,与宣王有瓜葛的,都住进了大牢里。勋贵更是不少家眷在闹事。
汪臻的尸才从后门被接出去,天热,太守府里的仵作房有冷库,停尸不腐,不然早就臭了。
汪凤瞎了眼,当天晚上他遇着了鬼怪,眼珠里的生气被吃了。他一身素衣由苏甜牵着手登上马车,马车后面就是汪臻的棺椁。宫中的诏书今天上午下达,汪凤因涉宣王之事过甚,罢免了官职,削去了生员身份。家里老母亲也病倒了。媳妇已经同意和离,文书签好了,儿子归媳妇抚养,等给父亲办完葬礼就去府衙认定。
“我是个不祥之人,以后你也莫要跟着我了。你青春大好,这些年也攒下了许多钱财,待回了家,你出府吧。”
“老爷不许说混账话。”
黑暗的世界里汪凤细心地用耳朵去听,他想听出苏甜的语气是否应对了表情。他想象着苏甜该是一个为难的表情。但苏甜此时脸上却尽是解脱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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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走过一段小路,几个闲散的人围了上来。
苏甜看见了一个熟人,抓紧了汪凤的衣袖。汪凤拍了拍她的手,“去车厢里躲着。”
汪凤瞎了,但他耳朵依旧灵便。能听出来方位,他知晓明龙河运那边不会放过他。作为宣王和明龙河运之间联系的桥梁,汪凤知晓太多事情。背后的人不会让他活下去。
但汪凤又岂是引颈受戮之徒?他学文学武,与宣王亲近,为得便是前程似锦。但宣王不堪大用,每一步都落在了别人的预料之中,事不可为。汪凤在父亲一头撞死之后,见到了邪鬼拉扯尚书亡魂气运,汪臻亡魂高呼着邪不胜正!
汪凤有一瞬傻掉了,怎么有妖邪出现在太守府衙?当明白是宣王手下带进来的后,他亲手屠光了当夜在太守府里的宣王手下。
迷茫中,他明白了不能一条道跟宣王走到黑,情之所至之时,他听见了城隍耳畔低语。就这一瞬失神,那邪鬼便俯身吃了他眼珠。汪凤调用气血,一身阳气将邪鬼逼退之后,躲在太守府衙内的獬豸雕像之下。想通了父亲的一片苦心。
汪臻当真是忠贞不二么?宣王看似胜券在握,城中八成宗亲勋贵都在支持宣王。可均田法已经颁布多年,京都之外除了重商地区商地难以还田,尽数认了圣人赵霖的变法。外封的勋贵为何不抵挡?京都之内的勋贵更像是被圣人赵霖圈养起来待宰的羔羊。
汪臻的死点醒了汪凤,有些时候,名节比命重要。汪凤跑进公堂,写了封信,放飞纸鸢飞向宫中寄给裘太师。
黑暗中耳畔传来不远处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风声。汪凤抽出腰间匕,搬运气血格挡。
叮,当。接连挡住了两次攻击。忽然背后火辣疼痛。汪凤团身持匕朝背后刺去,脸上一热,口中微咸。血腥气让汪凤血气上涌,就地一滚,听着脚步声匕甩出。
“啊。”地一声嚎叫。
汪凤急跑过去摸到那人身旁,人还没死,躲过刀风。那人用脚踢他的手。汪凤抓住脚腕一拉一扯一翻,咔嚓一声小腿和大股并在一起。汪凤往上摸,摸到了胸口胳膊,找到了刀柄。夺下刀刺进了那人身体,然后拧动刀柄再抽出。
听见有人敲打车厢,汪凤矮身跑过去,听见前面有破风声,一个矮身,刀刃挥舞过脊背,团刀向前划过。劈砍到人的触感让汪凤瞬间撞向那人怀中,身形一转摸到了那人脖颈,一手持刀,一手捏着那人脖子,一转。咔嚓一声,掰断了颈骨。
汪凤将此人尸体挡在身前向车厢冲过去。连杀两人后,听见有脚步声快向远处跑去。
“苏甜。你还好么?”
“老爷,婢子无事。”
“无事便好。”
一鲸落而万物生。京都之外,不知多少勋贵与世家等着这些富足千年的大人物死绝。那时他们才有翻身的机会。
京都的宗亲勋贵不但掌握了权力,还掌握了财富。聪明一些的人都能看出来,赵霖颁布均田法之后便要将刀锋指向京都的勋贵。这事儿该是从三十年前就有迹可循了。
所以京都之内八成勋贵与富商支持宣王真的便胜券在握么?不,所有人都贪婪地看着被困的肥羊,只是缺少登高一呼的人罢了。
待李总管将米太傅秘密接进宫中走进议政殿的那一刻,胜利的天平就已经开始向赵蔽倾斜。
虞太保也许会输,但皇城宫墙失手了还有内城,内城失手了还有禁宫。
一层一层,这可是准备了三十年的防御工事。
为何后宫园子倒了不修?因为被扒了加固工事啊。
为何内库没钱打理园子?因为都准备打一场持久战的物料了啊。
李总管训练了一批太监,近二十年来在荒废的园子里练习弩箭,每一个都是箭无虚的高手。没了卵子,他们虽用不得气血之力,但八百弩手使用雷弩是杀人不眨眼的机械。
赵霖,在逼着宗亲与勋贵造反!
他杀光儿子的那一刻就在等了。但他活着的时候没等到。便是他死后,这些造反的人仍是三心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