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暮客已经让季通补足了租子,言说要住到三九之后。林铣已经询问明白了价钱。这次只要了三贯,但之前的他也不退。
城外小镇与王城有来往通勤的灵车,轨道穿过雷塔林立的旷野,唯春季惊蛰到夏至期间停运。其余时间一日两班,免费乘坐。林铣做豆糕的技法被玉香指点一番,已经算拿得出手。经过此番准备,林铣听进祭酒那日所言,准备进城摆摊。
在这林府住了几日,城里的鸿胪寺卿亲自来请。季通和巧缘被留在了林府,一是巧缘得人照顾,二是帮衬林铣。
三人坐着官家飞舟自是招摇过市,乘着县城相通的航道进了王城之内。
又过了几日,玉香傍晚搭车来到了林府。借用他家的厨房。
鸿胪寺所设居所没有炉灶,因为地处城中闹市,皆是木制建筑,所以严禁明火。就连烧水用得都是离篆热炉。烧饭不能控制火候,味道自然差了许多。若是平日三餐还好,但明日是杨暮客为小楼张罗的赏花会。
园子是租用王族别院。外国藩王觐见国主的时候会住进来,其余的时候开放民间使用。花销自是不菲。因为只租用一日,在那别院中做餐食自是来不及,所以玉香才会赶去林府。也是顺带将季通领进城里,做那门前警卫。
林铣沾了光,玉香允他在那别院门口设摊位。毕竟来得达官贵人自是有下人陪同,这些下人在外也要吃食。林铣去支一个摊子,销路不愁。
天还未亮,季通提着好几个食盒登上了接玉香回城的飞舟。玉香本人还在那厨房中做些小楼最爱吃得甜点。毕竟自家主子吃得东西一定是最可口的。不大会儿玉香也提着一个食盒上了飞舟。
天才亮,做完早课的杨暮客已经先去了那处别院。
别院门口有书院祭酒题字的招牌,鉴宝赏花会。
院子里头有昨日从王宫里借来的几株茶花,也有厨青从城外寻汤观送来的黄菊芍药。杨暮客脚踩四方,按照时令摆了一个暖阵。院中仿佛已从残冬入了深春。
鸿胪寺广请柬,不多会儿城中不少贵人已经来至此地。外围更是诸多捕快巡查。玉香和季通赶到,进了园子摆放餐盘。
季通一人杵在那院子门口,带刀兵,来来回回盯着那些外头等着开园参会之人。
小楼乘飞舟落在园中,坐在主座上。边上是一张木案,案上放着一块黄晶,黄晶四尺高,二尺长,形如山,似有水雾飘下。晶石细腻,形状天然,乃时光造化,世间不可多得之物。黄晶旁还放了从杨暮客那拿去的那根药杵,这药杵虽初看粗粝,但金铁之物并无祭金与生祀痕迹,端地是个奇物。小楼腕上的镯子被隐去了灵炁,竟然也大大方方地露出来。
此时他们一行人便是显财。边上的柜子还陈列了不少标了价钱的珍物古玩。
主座小楼面带轻纱,挽螺髻,额贴花钿,耳珠垂金穗。身披对襟白绒裘衣,针脚细密,暗有银花。里头穿着红绸绣鸟雀戏花小袄,白锦布黄丝绣福文襦裙。端着茶盏,那手腕上的镯子星光点点,煞是惹眼。
宾客入园后,皆是携宝而来。杨暮客着一身素衣道袍站在一旁,听着小楼点评。若是合意的,杨暮客依次递上请柬。若有出售念想,便明日按着请柬上的时辰去鸿胪寺的宅院交易。
交易自是需有官人证言,缴纳财税。所以官家亦是极力支持。如今周上国备战之事已经掩盖不住,有想换了钱财去往海外者,也有准备钱财购置资源。不一而论。当下周上国铸币兑金玉乃是近万贯兑一饼,仍有浮动。
小楼能动用百余饼金玉,财富自然不足以收购所有合意之物。但这院中亦有交易,且有做不得准的宝物请小楼掌眼,需缴纳佣金。佣金乃是宝物价值一厘。他们交易也需验明价值,官府收税,玉香抽水。好一个无本生意。
杨暮客扇着铁口直断的扇子,被小楼骂了一句,赶紧翻个面,换成金玉良言。
这一日过去,从早到晚,参会者数十家贵人。小楼掌眼佣金足足数万贯,抽水亦有近万。
常胜侯送来的一尊铜鸟,因为年代久远,无人认得。小楼言说这是颙鸟,生于万泽大州之南的沙海中。此物铸造手法乃是以活铜一体成型,血祭百余年,万年不衰,方不用年年祭金。想来是万泽大州蛮荒土着所供奉之物,不知因何流落到这西耀灵州。常胜侯笑眯眯地说此物送与大可道长,求得道长占卜一次。杨暮客自当点头应下。
宴会之终。收买下的有,以蛟龙牙齿经数十代工匠雕琢的笔筒,白鵺尾羽织做的云肩,传世千年的彩蝶鳞粉绘制的精美漆器,中州宫廷匠师雕刻的铁木画,珍贵宝石饰数十件。柜中之物卖掉的也有不少。夜里做账,一共花了七十五饼金玉。
贾家商会女掌柜在这王城名噪一时。错过之人,没接到鸿胪寺请柬之人皆是长吁短叹。
去过了常胜侯的酒宴,杨暮客说了些漂亮话,告诉常胜侯,南来之事不必放于心上,建功立业之时已到。又没过几日,三九的前一天,学院的马车停在鸿胪寺门口。他们来接小道士去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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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社火散了,集市热闹非凡。学子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走进了学府之中。
学府大院灯火通明,地上有暖箱御寒。一排排矮座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不少学生。边儿上的走廊里更是扎堆站着他们的后辈。
几位先生忙着装点杏坛。
收官典礼在夜色朦胧中开始了。
杨暮客站在后台看着那白沧桑的祭酒说着此去春来除旧岁的话。也无非就是诸位弟子如今已经学业完满。来年若是科考的,祝有个好前程。若是归乡,也莫要忘记学院的教导,为人当方正,行君子之事。最后,祭酒庆幸于年终之时,陇阴郡传来了圣人文章。而口念文章之人,也来到了学院,与弟子们讲课。
一时间大院里沸沸扬扬。
杨暮客笑着走上去,祭酒作揖与他交换了位置。
杨暮客看着台下渐渐落针可闻,他从那一双双眼眸中看到了对知识的希冀。忽然他脑子一片空白,那些准备好的过往圣人对《劝学》的注解全都忘掉了。
那不是他自己的学识,说来又有几分信服呢?道可道,道理终究是要随着时代变迁的。他们又不曾了解那一方世界的历史,东拼西凑之言,说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