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暮客站在远处和水二凑在一起,看着那吵吵闹闹的人群。
水二低着头,捏着拳头给自己打了打气,“咳,道长算术人,果然是心善的。”
杨暮客偏头看了看反差巨大的水二,嘿嘿笑了,“不曾理炁,不曾骰爻,瞎编了一个故事而已。”
水二眨眨眼睛,“编的?”
杨暮客点点头,“事出从急,不过是想到了美人儿书生的爱情故事。那老妪死后给那婢子一个活下去的希望罢了。再说,卜卦之说只是提灯照路,尽信不如不信。”
“道长慈悲。”水二躬身稽。
哟,杨暮客一瞧就知道这水二得知自己的根脚了。“后进末学罢了。”杨暮客拱手随意抬了抬,也不在意。
一架浮在灵炁轨道的木船飘了过来,上面坐了一个俗道。落在地面道士下船叩,“小道叩见两位师长,请师长上座。”
水二谄媚地插着杨暮客的手臂牵他登船,“昨日水二有眼不识真人,怠慢了贵客。今日城中道观准备了斋宴招待道长。”
“当不得真人……”
杨暮客坐在船上享受着清风拂面,船下的人群如豆釜中翻滚。偶尔还能见得几位贵人坐在船上交错而过。
郡城内金蝉道观占地不大,从空中看去不过三间大院,围墙栅栏又隔成几间小院。船落在了后院的道场里。
很明显这后院的道场是给修士准备的,有栋三层的观星楼。观星楼地势也很高,但是周围密布高树翠竹,引照阳光碧绿成荫,若有雨水则水天相连。障眼阵法的阵眼便是此地,所以水汽云雾缭绕。
“随我来。”水二亲自引路,却又欠着身子慢了一步。
“闹中取静,景色倒是别致。”杨暮客虽不曾开天眼,但是望炁的功夫也是日益增长。那前院的俗道道场香火旺盛,另外一个大院隐隐的诵经声不绝于耳。
道童点上熏香退出了房间。
水二端起茶壶斟茶给杨暮客,“教中有例,不准饮酒。以茶代酒,敬道长一杯。”
杨暮客回敬饮下,问道,“淮州应是漕运重郡,不缺粮食,不缺钱财,怎会禁酒?”
水二腼腆答道,“这事儿其实同道大多也都知晓。五千多年前周天大醮的时候,西岐国方立国不久。所以在大醮之前我教就揽过国家财政职权,帮着国主铸币理财。但众多同道不解其中意义,有人取笑我教贪恋阿睹之物。所以祖师掌教在大醮之后修例。不贪色,不淫邪。”
杨暮客听出来了,这个掌教是个牛逼的人。随口放炮就改了教中修义。不贪色,不贪恋欲望。不淫邪,行事举止有度。色是事物样貌,是颜色。淫邪,这指过分乖张。杨暮客饮下绿茶冰沙,“这不贪色不淫邪本就是修士应有德行,凡间财物换不来修行,换不来长生。这是道长原话。”
水二脸色涨红,吭哧吭哧,“这……这……是小道妄言了……我教修习金身之法,凡物还是有些用处的。”
听到这儿杨暮客明白了,嗤笑一声吃口菜,咔嚓咔嚓,“这是当了婊子又立牌坊啊。”
水二起先谄媚地看着他,听完之后瞪大了眼睛端着茶水的杯子斜在胸口,水洒了一裤裆。
少年道士抬头看着吃惊的水二,用筷子指了指他,“吃饭,食不言寝不语,长寿。”
水二脸上尴尬褪去,低头吃着饭。偶尔讪笑地给杨暮客夹些难够着的斋菜,再捡起自己的筷子低头扒饭。
长寿?修士能和凡人一样怕吃饭噎着或者咀嚼不细吗?还有,被这小屁孩用筷子指着头,水二恨不得热茶泼到那俏皮崽子脸上去。既是上清门的大人物,师傅为何非让自己接待。他又哪儿见过真正的大世面,入门至今一次教外的科仪活动都没去过。若说这接待的本事还是从那俗道方丈那里学来的。不过是方丈如何待客,他如何待紫明。
一顿饭,自是没什么好说。客人坐久了也没甚趣味,杨暮客登船而去。
水二回到客厅掸了掸道袍的下摆,真是丢丑。
客厅砖墙好像水银淌下,一个洞天藏在后头。老道弯腰钻了出来,冷眼看了看水二,“亏得我当你是最聪慧的弟子,安排一个傲世轻物的小道士都丢了丑。”
水二弓着身,“弟子,弟子不过是门中行走,如何和那上清门的大人物说得上话。说得多了不是更丢丑。他都未曾筑基,总不能让弟子叩头喊着老祖,那不是更丢了我金蝉教的脸面。”
哼。老头吹着胡子,“那难道让为师去喊那臭小子师叔祖不成。我金蝉教掌管西岐国铸币职责,数万万人要仰仗我等鼻息。看看你那猥琐的样子。”
水二嘟囔着,人家还看不上那阿睹物呢。他本想送些存票当做手礼,但观紫明道长的言行不曾送出。
“还不滚出去看看那小道士想要什么,让他们赶紧离开这淮州郡才是正理。若是在教内折腾一通,和那青灵门一样丢丑丢到天上去。我都要吃挂落。”
诶诶诶。水二撅着腚退出了房间。手中攥着的行走令牌有些沉重,他恨不得扔了,但还是耐着性子在大阵里找着那少年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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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暮客哼着歌走在上西城,这边是经贸行商的地界,所以各种门市毗邻。
“哪儿来的野道士,这么不长眼呢。让让路,不知道那巡城官怎么把你们这些人放进来的。找活儿去西下城,那说不定有人找你念念书。”一个颇为富态的老娘们推开了慢慢悠悠的杨暮客。
嘿。杨暮客也不气,伸手请了个礼让开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