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秀宫上上下下几百名秀女,站在殿外,燕环肥瘦浓淡相宜应有尽有,将这个时节妆扮得莺莺燕燕。
倾瑟向百里落尘请了一道旨,道是为了皇家子息繁衍昌盛延绵,该广纳妃嫔。
百里落尘大赞,皇后深明大义,他甚为欢喜,遂玉玺往旨上一印,圣意如此。
仅仅三日,从贵妃至九嫔、婕妤、美人、才人、宝林,各个品阶等级齐全圆满,多至上百人。
满朝文武无不讶然,历代以来后宫里的妃嫔明争暗斗互相夺宠数不胜数,而今皇后娘娘亲自出面为皇上纳妃,实属头一回。有谏官力荐皇上纳妃入嫔,可却没有谏官会阻止皇后娘娘帮皇上纳妃入嫔。
彼时册封之际,倾瑟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叶凝,双目染笑,柔声问:“叶凝妹妹,这些可还入妹妹眼?”
叶凝咬紧牙关道:“姐姐好眼光。”
回到寝殿之后,叶凝掀桌而怒,茶具瓷器碎裂了一地。她想也未想过,倾瑟会来这招。
夺宠么,让她叶凝去与后宫上百号人夺宠,如何夺得过来!
然而,这都在其次。最最可怕的是,她的贴身侍女紫儿还在倾瑟的手上。
紫儿注定是个仗着主子气焰嚣张跋扈又口无遮拦的婢女,倾瑟将她带进自己的宫殿,连法子都不用费神想,就能让紫儿将一切从实招来。
彼时倾瑟只坐在上座,对着下面被押着跪下的紫儿淡淡问了一句:“白桃是怎么死的?”
紫儿哼
声道:“娘娘比奴婢清楚,她是染了风寒死的!”
倾瑟不急不缓道:“怎的负责给白桃夫人瞧病的太医前两日却对本宫说,是雪妃娘娘害死了夫人?”
紫儿一听,立马笃定道:“对!对!就是雪妃娘娘害死的!”
倾瑟抬了抬眼,道:“小紫儿将将不是说白桃夫人是感染风寒死的么?小紫儿是想本宫传刑部将太医带上来对峙还是将小紫儿送去刑部与太医对峙?唔总得选一样。”
紫儿咬牙切齿:“我们娘娘不会放过你的!”
“若是本宫想与你们计较,不管你家娘娘是谁,都还嫩了些。”倾瑟走了过去,蹲下身来,抬手钳住了紫儿的下巴,眯了眯眼:“小紫儿在京城还有其他家人么?”
“没有!”
“哦?”倾瑟招来小监子,闲适地吩咐道:“传本宫懿旨,让人去叶将军府邸查一查凝妃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紫儿的契约祖籍,一切与紫儿有任何亲属朋友关系的人,都给本宫抓起来,若是贱婢不肯从实招来,一个一个地给本宫杀掉。”
小监子领命,却在即将出门时,被紫儿一声惊恐的“等等!”给阻去了脚步。
倾瑟伸手拨了拨紫儿的发丝,淡淡笑:“愿意招了?”
紫儿咬着牙哆嗦:“我招,全部招……”
去年年底入冬,皇帝驾崩,东宫守丧三月。三个月里,白桃病死。
原来她并非偶感风寒着了凉,而是一日在叶凝的吩咐之下紫儿将
白桃引了出来,趁白桃不备将其推下了水。
只是紫儿和叶凝皆没料到,白桃竟会浮水。紫儿自以为办完事离开后,白桃就自己浮上了岸。
入冬时节,白桃自冷如寒冰的水里爬起来,免不了着凉受冻一番。
后来专门给白桃的瞧病的太医亦被叶凝给收买去了,开的药方子不是驱寒所用,眼睁睁看着白桃一日一日虚弱下去,最终药石无灵。
可惜,太医一大家子人皆捏在叶凝的手里,即便是最后他被倾瑟所揪出,他也不得不拼着老命依着叶凝的意思最后诬陷雪妃一回。
倾瑟知晓真相后,终于再也遏制不住心里头喷薄而出的愤怒,她干脆绝然地抬手狠狠扇了紫儿一巴掌,将紫儿扇趴在地上,道:“你好大的胆子!叶凝好大的胆子!来人,把贱婢给本宫关入天牢!”
当倾瑟跌跌撞撞失魂落魄地跑进雪园时,莫兰雪正嘴角含着淡淡的笑意,侧躺在榻上,手有意无意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床榻边的桌几上,放着一只空空的药碗。那是她命宫中太医每日为莫兰雪煎的安胎药。
倾瑟面色些微苍白,直愣愣地盯着药碗。
莫兰雪见着倾瑟来,似乎有些诧异。忙起身招呼她,道:“臣妾见过娘娘,娘娘您怎么来了?”
倾瑟隐去眼底里同样苍白的神色,淡淡却疲惫道:“我就是来看看。”她想,身为神仙,她怕是做错了。凡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她做了
一件错事。
莫兰雪发现自己的孩子没了的时候是在五月。不知不觉地就没了,似从未怀起过一般,不知不觉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