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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第1页）

“总之，事情的经过，兰朔在路上已经跟我说过了……”

三个人在院子里的圆桌边坐下，霄托着下巴，感慨道：“唉，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早就觉得你那个兰若珩有点疯，没想到这事还真是他搞出来的。”

谢萦抬眸看他，而霄恍然大悟似地哦了一声，大概这时才想起来她并不记得从前的事。

“从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吧，不过那时我也不大明白，传闻里妖君座下最忠诚也最可怕的爪牙，怎么会是个这么年轻的凡人。”霄托着下巴，语气淡淡，“后面发生过什么，你现在也已经知道了。好些年前他来找过我，问我怎么将你带回人世，我说这不可能，如果我知道什么起死回生的手段，难道我不先给自己用吗？结果他就跟听不懂话一样，一定要我给个说法，反正当时闹腾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真是好大动静。最后他总算走了，后来我也没再见过他，不过他竟然还真的把这事做成了，没想到啊……”

他这边慢悠悠感慨着，可对面的少女大概没心思听更多，只直截了当地问了最关心的事情：“他带t着我哥哥去了阵中，你能阻止那个阵法吗？”

霄看着她，很干脆道：“不能。”

虽然心中早有猜测，可是这样直白的两个字，还是让谢萦的心几乎一下子直直坠入了谷底。而这时霄很散漫地摇了摇头，“你不是要叫我去帮你和他打架吧，小萦？九幽之下的幽冥世界里我言出法随，可在人世我也未必是他的对手。而且说到底，我也没道理为了你哥去跟他拼命吧。”

少女的嘴唇微微抿起，脸色像是也正渐渐苍白起来，兰朔在一旁看着她，胸口呼吸仿佛也随之屏住，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谢萦却已点了点头：“是，你说的没错，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最终还是要自己来做。”

这样冰凉到几乎没有起伏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不祥的决意，让听者的心蓦然一沉。

霄也叹了口气，抓了抓一头颜色极浅的银发，像是有些懊恼：“唉，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总之就算你要去，也得先一起好好想想办法吧，除了直接和他对上，别的什么忙我都会帮你的。”

于是从那天开始霄就留在了这座小院里，只是鬼魂厌恶天生火，即便披着一身人皮，霄白天还是整日待在室内，晚上太阳落山了才偶尔出门来转转。

一张巨大的地图铺在墙上，谢萦抬起头，沿着黄河的河道画出一条蜿蜒的线。

哥哥的血祭形成的“界”已经不在了，不过那座古墓现在大概笼罩在兰若珩的结界里面，依然维持着建成时的形态。“金砖封顶，水银铺地”，阴阳交界的墓葬里大概藏着许多不可想象的东西，她和兰朔是两个人类，即使有霄的帮助，即使再心急如焚，也绝不能全无准备地进去。

二十五年前，兰若珩以giovannin的身份来到小浪底，进入墓葬中施展了起死回生的法术，他筹谋了几百年，一定已经做足了所有可能的准备，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了解那座墓葬的人，他们现在能依靠的线索，只有当年的兰若珩可能留下的一些蛛丝马迹。

这一夜关了灯依旧失眠。

少女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一点微薄的月光透进来，仿佛反而让室内的黑暗显得愈发分明，让这时有一双手臂从背后轻轻将她拥住。

谢萦想回头，这时背后的手臂却紧了紧，兰朔紧紧抱住她，半晌没有说话。他鲜少有这样显得沉默的时候，大概是知道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无力，只是想给她一点可能的温暖。

“我联系到了一个人，明天我去与她见个面，”他用很低的声音说，“1988年，兰若珩来到小浪底的时候，借住在一个姓岑的教授家里，后来岑教授也一起在山体滑坡里失踪了。当时他家里还有一个回来过寒假的小孙女和一个保姆，岑教授的孙女没过多久就因为心理原因跳楼自杀了，当年见过兰若珩的只剩下那个保姆，她现在就在孟津。”

当年的悬案，如今已经脉络清晰，岑教授大概已经和那支来自英波吉罗公司的地质考察队一起，成为了“界”开门时的祭品之一。

谢萦默然点了点头，又过了很久很久，才轻轻伸手环住他的腰。

黑暗里，少女的脸颊贴到了他锁骨上，这样温暖柔软的皮肤，此刻竟然显得有些发凉，兰朔随即意识到她正在极轻地发着抖。比起害怕或者焦虑，这样本能的反应更像是失巢的雏鸟，或者被从胎衣里剥出来的婴儿，与母亲血肉的联系被从中扯断了，正第一次赤条条的独自面对陌生的世界。

失去哥哥不是失去一个亲人，而是保护着她的心脏的肋骨被从胸膛下生生挖了出来，那颗心脏还在跳动，可是与冰冷的世界之间只剩下了一层薄薄的皮。

那一刻兰朔只觉心中百感难言，他紧紧按住她的后脑到自己胸膛前，开口时甚至有些语无伦次，“一定会有办法的……小萦，我们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过了很久谢萦才应声，而那样呓语一样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知道，我明天也要去一个地方。”

第二天兰朔出门去见老保姆，谢萦则打了辆车，直奔一个县里的地址。

北方地区的县城大多是这样，这些年来许多高楼拔地而起，但拐过几条核心街道，还有许多很有年代感的赫鲁晓夫楼。出租车停在一个居民区里，谢萦顺着门牌号找到那一栋楼，很耐心地敲开了二楼的门。

里面正传出电视的声响，来开门的是个四五十岁的陌生女人，一边在围裙擦着手，一边有些诧异地看着她。面前的脸与叔叔沈慧义当时拿出的合影对得上，谢萦扯了扯嘴角，尽量笑得灿烂，叫了声：“是婶婶吧，我是小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