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地球时期,人类有一个关于文明与外星人的猜想,叫费米悖论。悖论的主要观点在于,以宇宙的尺度和存在的时间而言,就算孕育智慧生命是一个极小概率的事情,也应该存在于能够星际探索的外星人。但与此相悖的事实是,人类从没有发现过外星人。(1)
基于这个悖论,人类提出了很多猜想。其中有一个,叫大过滤器假说。
提出该理论的罗宾·汉森将文明的进程划分成如下9个阶段:合适的行星系统(存在有机物以及可能宜居的行星)、可自我复制的分子(比如rna)、简单(原核)单细胞生命、复杂(真核)单细胞生命、有性生殖、多细胞生命、脑量较大、使用工具的动物、我们目前这个阶段、星际殖民扩张。
在这9个,甚至更多个细分的阶段里,有什么难度被低估了的环节,使文明的演进中断,无法抵达第9个阶段。这个环节被称为“大过滤器”。(2)
那些进入星际时代失败的文明,就是被过滤掉了。在正式进入星际时代后,人类在大过滤器理论的基础上,修改了第九个阶段,将“星际殖民扩张”修改为“星际航行”。其中细分为三个阶段,一个是“星际殖民扩张”,一个是“多文明星际的战争”,还有一个是“稳定的文明发展空间”,即清除宇宙中的外部文明威胁。(3)
人类是从最下面一个阶段,爬到第九个阶段的。而虫族,不算虫母的话,刚一诞生就在第九个阶段。从这个角度来看,也不外乎虫族对其他文明的傲慢态度了。
可是——
看完虫族历史和游历过被筛选下去的失败品文明遗址后,蚁后想。
走在第九阶段的虫族,是虫母的虫族。不是现在的虫族。
真空航行、强大的能量转换率、高维意识、制造族群——虫母的存在,就是完全为“星际殖民扩张”而设计的。虫族的存在,也是虫母向外扩张的一部分。
可是虫母死了。
失去能够不断扩张吞噬,以此进化整个族群的虫母,虫族基因等级逐步下跌。
现在的虫族,原本点满的繁衍速度和身体强度数值,逐渐转让给了科技。
科技,说到依靠科技进入宇宙的碳基文明,你会想到谁?
人类。
虫族越来越像人类了。
可是人类走到今天,科技与人文相辅相成,走错一步,内部的失衡就足以摧毁这个文明。他们一步步爬过了第八阶段到第九阶段的天堑。
而虫族一步都没走过。
他们移植了人类的科技,却没有对应的社会文明水平。虫族存在的时间已漫长到不可考,可是能称为文明的时间,甚至不足一千年。从虫母时代的奴隶社会,一路摸爬滚打,雌尊军阀割据,大屠杀、灭族绝种,雄尊初期才有了第一部法律文献,但依然是失衡的产业构成,能源开采和军工产业是社会支柱,这让虫族变成了无法停下的战车。为了争夺话语权,雄尊时代,雄保会第一次开创了娱乐栏目,金融业、娱乐业、商业以及一些民生产业跨越式发展。
一部分军国主义、一部分封建主义,一部分原始奴隶色彩以及一部分不伦不类的文明,这就是虫族。
蚁后想,其实我们是一群动物,懵懵懂懂地闯入了文明世界,学着人家像模像样地开起了学校、法院、议会。
可实际上,从文明的尺度上而言,我们就是一群动物,一群被揠苗助长的动物。
动物就该回到它们的森林,因为城市不是属于他们的。
这条路是属于人类的,不是属于虫族的。
他们是战争机器,是天生为侵略和掠夺设计的生物武器!披着文明的衣服,只会束手束脚,画虎不成反成犬类。
从这条路走下去,失去了虫族本身蛮横的武力,也没有人类漫长岁月里的科技与文明积累。他们最终只会什么也捞不到,沦为星际中普通小文明的一员,甚至更糟,面临灭顶之灾。
——他们走错路了!
第一次悄悄绕开所有虫的注意,回到母星时。蚁后跪在地宫的最深处,深深俯下身,想要贴近虫母的遗骸。他无比痛苦地意识到:属于虫族的大过滤器,就在第九阶段,就在他们眼前。而他们早就深陷其中,无法挽回。
那么多走错路的文明,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只有星际殖民者极其偶然的路过,才有可能发现他们留下的痕迹。而短暂的,甚至没自己思考过的虫族,能留下什么呢?
他像婴儿蜷缩在子宫里一样,蜷缩在虫母尸骸的怀抱里。年轻的蚁后孩子一样哭泣,他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悲哀的命运。
在黑暗里,他看见了同为智慧生命的、原始的、蛛形虫。
……
蛛网层层叠叠,从穹顶垂落,就像冥冥之中的某种天启。
年轻的蚁后呆呆地看着,恍惚想:啊,生门。
母神慈悲。
他这一刻沦陷于虫母的智慧,这个死去的、从未离去的、虫族传说里的影子,祂几乎与虫族存在的时间等长。祂见过文明的废墟,或许也曾亲手摧毁过某个星球上弱小的文明,祂贪婪、傲慢,却也谨慎。
蛛形虫为什么有智慧?雄虫为什么与人类无异?
雌虫族群不会截流自己族群内诞生的雄虫私下繁衍,第一点是因为雄虫很难养,第二点则是他们也在极力避免近亲结合。而虫母也会获取外来基因进化。而每当获得新基因后,为了不被外来的基因污染,祂会新生一批虫族,集中外来基因于这批虫族身上,以此来观察这批新基因的优劣,倘若不利于虫族进化,祂就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所有带这批基因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