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新世纪的来临,所谓的“平等”和“自由”必将冲击膜翅目赖以生存的社会关系。反对派的雌虫难道不渴望推翻雄保会吗?要知道,半觉醒的雄虫是最好吃到嘴的。
然而他们更敏锐地知道,一旦“平等”的观念广泛普及,原本的雌虫势力也会大受打击。现在的雌虫社会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目族之间群居而居,只听本族高层的命令,本质上也是军阀式割据的社会构成。
而新时代这种局面还能存在吗?曼努埃尔、或者说塞基,两代鳞翅目总长呕心沥血的谋划,难道只是为了当军阀中的老大吗?
蚁后对蜂后说:“他想要的是彻底的统治权,他想要成为政治上的虫母。”
平等、自由,这不是人类的口号吗?
蝶族跟人类接触得太深了,他们会不会也想要成为一个人类式的政府呢?蜂后长久地审视过人类的社会结构,无疑,一个中央政府的存在,比虫族各族为政的方式更利于社会统筹和提高综合实力。但本族内说一不二的特权,谁甘心就这样放弃呢?
所以三大目中,鞘翅目负隅顽抗,膜翅目含糊其辞。
小的族群看见了新的机遇,朝着蝶族靠拢,但大族目却积重难返。
但这其实不是蜂后愿意和蚁后一起来到母星的原因。他只是很难想象那个未来。虫族在违抗自己的本能,那是正确的吗?人类的路就适合虫族吗?
遵循着虫母模式的蜂族不能理解。
他们近乎垂死挣扎地想着,先看看另一条路吧。
但看看只是看看,从放走副官的细节就可以看出,他并不完全和蚁后是一条心的。蜂族内对蚁族依旧保持着警惕,他跟着蚁后来到母星,实际上是一种对合作方的考察和评估。要是评估结果不合适,他们才会接受命运。
比如现在。
蜂后脸色苍白,下意识摸了摸伤口,涩然道:“我承认他口中的复活虫母引起了我的兴趣。但没有谁能够成功的,一旦泄露,现在正在打仗的两方都会掉过头来先摧毁蚁族。我只是想给蜂族找个出路,我又不是真的疯子,都混到蜂后的地位了,还想给自己找个主子。”
他顿了顿,仿佛幽魂一样看向燕屿:“可是蚁后是真的疯子。”
“按照他的计划,吃掉所有蛛形虫后,的确有可能获得载体的资质。”
然后蜂后当机立断背刺了,但是:“我没想到他们一开始打的主意就不是合作,从头到尾他只是想吃掉我。”
蜂后无机质的眼睛几乎要淌出血泪,声音渗出铁锈味:“为了掩护我逃走,我的所有亲卫都死在了他手上。”
燕屿知道重头戏来了:“那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蜂后冰冷地说:“我是去找曼努埃尔的,我要杀了那个疯子。”
只不过路上意外嗅到了燕屿的气味,便转头想抓雄虫,给自己增加点谈判筹码而已。不过现在……
他看着明显听雄虫话的蛛形虫,心想,或许可以直接换个虫谈判。
“蜂族驻守的边界线和人类领地有接壤,等事情结束了,如果你想回人类世界,我可以帮忙。”他直接开出条件。毕竟事情结束后,无论革命成功还是失败,除了死,燕屿都很难再有回到故乡的机会。
蜂后冷静地评估,从现场的痕迹分析,这里是古人类俘虏的遗迹,燕屿在这种危急关头,不去找自己的雌虫,跑来这里,必定是对人类世界心存留念。他不缺钱也不缺权,只有这个条件能打动他了。
然而蜂后却见来自人类的那只雄虫沉默几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回神:“……不用了,你欠我一件事吧。”
其实,燕屿想的是,回到人类世界?他还能回去吗?他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回去呢?
转头凝视几秒地上属于人类的痕迹,他平静地说:“就这样吧,事不宜迟,带我们去找蚁后吧。”无论如何,总不能让虫母重现人间。
身下的蛛形虫应和般地嘶鸣一声。
见合作达成,蜂后才松了口气,想来知道了蚁后的目标是屠族,这群蛛形虫怎么也不会坐以待毙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那只疯子注定实现不了他的狂想。
不过,蜂后歪了歪头,出于合作伙伴的友好关系,他问出了第一眼就想问的话:“要擦擦吗?”
燕屿一怔:“什么?”
蜂后指了指脸。
燕屿伸手,指尖触碰到濡湿的皮肤,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泪流满面。他两三下擦干净,转头对蜂后笑笑:“谢谢。我们快走吧。”
[whiletheworldihibits,respects,unterfeit,therenothgfakeaboutyself
即使我生活在一个虚构的世界里,但我本身却是真实的。
itisntnotalwaysshakespeare,butitsni
虽然未必是杰作,但如假包换。
itsalife
这是生活的实录。](1)
还有那么多难关需要他克服呢。
另一边。
曼努埃尔杀光了所有拦着他的虫,随手扔掉不知道从哪个虫化倒霉蛋身上掰断的肋骨,前翼赤红如血,后翅上不详的纹路染上了猩红,更加妖异。
他冷眼看着蛛形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拖走了一地的尸体。
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他毫不犹豫地朝着一个方向杀出。他嗅到了来自于另一个方向的浓重的,血的味道——那是蚁后的方位。
淡色箭蚁,还有个名字叫透明箭蚁,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浅淡如白色,但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蚁后,上半身依旧是人形,下半身已经是纯粹的蚁形。此刻浅色的腹部外甲下透出一片艳丽的血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