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能当做奖赏给下属的,绝对不会是安提戈涅这样的天之骄子。
安提戈涅值得更好的。海蒙自己都这么想。
对于他们的感情,科梅一直不置可否。但从科梅依旧让安提戈涅参加联谊会,海蒙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即使科梅的说辞是“这不仅是联谊会,也是成虫礼”——但谁不知道联谊会究竟是为了什么举办的呢?
所以海蒙识趣地以探亲为理由,在联谊会这天提交了请假报告。上面光速准假,他的雌父拍拍他的肩膀,说:“如果你放心不下的话,就陪你弟弟一起参加联谊会吧,正好他今年也刚成年,有邀请函。”
海蒙说不出“相信雄虫”之类的废话,这会显得他很可笑又可怜,毕竟谁能相信雄虫那根本不存在的节操呢?
可是他是真的相信安提戈涅,他娇纵、以自我为中心,就像每个小雄子一样。但安提戈涅还是不一样的,他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或许是……爱?
他是一只懂得“爱”这个概念的雄虫。
是他把这个外来的概念告诉海蒙,告诉他——如果我爱你,我就永远不会背叛你。如果我爱你,我的眼睛会告诉你。
他还知道安提戈涅他们有一个小小的读书会,他们会写诗、读书,会赞颂爱与自由。伊卡洛斯早已离开虫族,可是他留下了千万年来人类所有关于爱的颂词。
虫族不说爱,他们说征服、说臣服。但他想,他们是相爱,任何自由生命终会相爱的。
海蒙坐在庭院深处的树梢上,遥遥看着灯火通明的宴会厅,他看到了鸽子叼着玫瑰花瓣飞了出来,防窥玻璃内来宾们的身影模糊,但窗户悄悄泄露了他们的欢笑,掌声传得很远,他在几乎是距离宴会厅最远的边缘都能听见。他知道这是安提戈涅在表演他新学的魔术,他陪他练过每一个细节,甚至根据观众的反应就知道进行到哪一步了。
他也知道家世显赫的雌虫们会如何围绕在他身边。
海蒙为此心脏泛起嫉妒的毒汁,也为此欢欣鼓舞。这世界的一切掌声都该属于他心上的雄子不是吗?
就在他望着宴会厅的时候,他注意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身影绕过围观群众,在人群的背后匆匆离开。天青色的长发挽在脑后,仙气飘飘的天青色长尾虫翅,那是……蛾族?
蛾族当年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鳞翅目,和蝶族共同组成了鳞翅目,一部分则直接被雄虫吸纳成了附属种族。
这只雌虫他认识,正是雄保会中那支蛾种的首领。
他要做什么?
蜻蜓屏息凝神,看见他带着一支雌虫匆匆从侧门离开,似乎在追踪什么似的,他带领的蛾种都是透翅蛾。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种蛾与蝶族的透翅蝶就业方向相同。他们特征一致,但区别在于透翅蛾往往身体部分比透翅蝶显眼,因此专业能力先天比透翅蝶弱一点。当年他们思索一番,觉得在鳞翅目军团内,要和透翅蝶抢工作机会,还容易被内卷淘汰,遂麻利地投了雄虫。
现在一看,原本从事暗杀的就透翅蝶一族,现在拟叶蝶和拟树皮蝶也被迫转业,跑来暗杀赛道内卷,为原本就不充裕的岗位雪上加霜。
他们不由得庆幸自己当年没选错,不然现在估计都被卷没工作了!
哪像现在,他们在雄保会干暗杀行业,躺平就能吃铁饭碗!
不过……他们去做什么?
海蒙认出他们族群的时候,就腾地站了起来。今晚恐怕是个多事之秋,他担心宴会厅里的弟弟和安提戈涅,给他们发了消息才想起来,为了避免雄虫被偷拍,除了雄保会的专属联络器,宴会厅内全面屏蔽了信号。
我就去看一眼……他对自己说。
他走向宴会厅,花影重重,黑夜诡谲,战斗种族的直觉开始预警,心脏莫名其妙开始看狂跳,他越走越快,几乎快跑了起来。
“砰——!”
火焰点燃了夜空。
他错愕抬头,看见了燃烧的宴会厅。
……怎么会?
那可是数名未婚雄虫聚集的重地!雄保会把宴会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怎么会就这样被袭击了?!
黑暗中,有虫睁开眼。
锁住他的链条传来了微不可闻的震颤,固体传递的波比空气更快,他先是感受到了震动,睁开眼后才听见声音。
他胸口以下都泡在水里,伤口因为黑水无法愈合,渐渐发出腐烂的气味。虫翅长久的泡在水里,变得沉重又脆弱。这是一种酷刑,让这些天空的孩子恍惚觉得他们再也飞不起来了。
饥饿让他虚弱,吊起的锁链让他无法变换姿势,只能站在闷热的黑水之中,他只能把额头虚虚靠在粗糙的墙体上,试图多一个支点。皮肤感触到凹凸不平的划痕,似乎有谁用虫爪曾经日复一日在墙面上写下过文字。
他嗅到了爆炸和血的气味。
这是来救他的虫吗?是他效忠的长官回来了吗?
雌父不会来救他的,螳螂一族不能再有任何冒犯雄虫的迹象了,连一点捕风捉影的可能他们都不敢留下。否则等待他们的一定是雄虫狂风骤雨的围剿,这些记仇的雄虫一直没有忘记上一个时代螳螂族曾经主导过的悲剧——他们能苟延残喘只是因为螳螂们把自己拆分得够散,昔日的第一大族倒下后,尸体被分割,只剩下了残肢,这些残肢又被不同势力分而食之。雌虫议会里的大族们不愿意失去好不容易得到的战力,这毕竟是螳螂族,哪怕只有一个分支也足够强大。迫于雌虫势力的压力,雄虫们才不甘心地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