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屿头皮发麻,不得不往前走了几步,咬断了被曼努埃尔绷成直线的头发。
不规则的黑发瞬间跌进池中,海藻一般飘荡在热气腾腾的水面。
他冷冷道:“再说一遍,滚出去。”
曼努埃尔便歪着头,伸手拿走了他的光脑,一下子关掉人类新闻,手骨用力,掰碎防水外壳,扔进浴池。他温柔道:“不要听那些不开心的消息。”
“雄主,你在生气吗?为什么要让无关的消息打扰到您的心情呢?”
他就是故意的,明知道燕屿是被科梅这样毁掉了一天的心情,他还是要这样说,就是要激怒燕屿。
“扑通——”浴池溅起巨大的水花,曼努埃尔被狠狠拽下来,下一秒拳头就冲着他的脸砸了上来。蝴蝶条件反射地把蝶翼张开,尽力避免被水沾湿,就是这一秒,他被抓住了头发,朝水中按下。
曼努埃尔呛了两口水,反手拧住燕屿的手,狠狠一掰。
燕屿吃痛地松开手,曼努埃尔得以从水中探出头,他使劲摇头,甩掉头发上的水,睁开眼,长长的下睫毛湿漉漉地淌着水。
曲折的手肘破风横扫,朝着脖子而来,以手肘的硬度,被击中了起码十几秒会失去反应能力。然而对于雌虫而言,还是太慢了,曼努埃尔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反方向扭动,铁钳一样的手掌无法凭蛮力挣脱,逼得燕屿必须配合转向,不然就会被拧断——他相信曼努埃尔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而另一侧,他毫不留情地以牙还牙,趁燕屿被迫靠近的时候狠击肩膀,以几乎能让骨头错位的力度。燕屿闷哼一声,半边肩膀都麻了。
他按住燕屿的下巴,咬上去,血丝渗了出来,刺痛激怒了燕屿,他不甘示弱地咬回去。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吻,比较吻,更倾向于啃咬。
曼努埃尔另一只手顺着肩膀,抚摸到腰线,顺着人鱼线往前探,又被应激的燕屿趁机膝击了腹部。
他们隔开了一段距离,水纹向后扩大。曼努埃尔擦拭嘴角的伤口,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舌尖原本就亮晶晶的,只不过是透明的,但他舔了一圈唇,沾上了红色,像晶莹的红宝石。
他施施然上岸,身上婚礼的礼服湿透了,雪白的衬衣贴在身体上,肌肉的纹理清晰可见。
他把湿漉漉的头发撩到耳后,居高临下地站起来,坦然对燕屿笑:“雄主,早点出来,我在卧室等你。”
燕屿出来的时候穿好了睡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高,连锁骨都遮得严严实实。他出去的时候卧室没人,曼努埃尔不知道去哪了。
他站在柔软而洁白的床边,突然感到恐惧。
从人族到虫族,环境、语言、人,都发生了变化。但他曾经从21世纪穿越到现代,重新适应语言、文化与周围的人,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此刻他才仿佛从那种与外界隔了一层玻璃罩的状态中醒来。
结婚是不一样的,尤其到了新世纪,人与人不再理所应当地步入婚姻,婚姻反而成了一种爱人的最高誓言。
结婚对象是唯一可以自己选择的家庭成员。
养父收养他、校长指导他,队友靠近他。与他们的关系,都不是燕屿主动选择的,只是顺其自然地开始,又顺其自然地中止。
但和曼努埃尔的婚姻是不一样的,即使有时代的推波助澜,那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他正在缔结一段新的亲密关系。
如果只是结婚,契约婚姻与公司合作也没什么区别,但有了实质关系却不一样。至少在他心底,是一条线。
对镜头微笑是任务,交换戒指是任务,亲吻彼此也是任务。可是没有人的时候,只剩下一个人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
“你害怕了吗?”一双手抚上他的肩膀,他能听见背后胸膛闷闷的笑声。
曼努埃尔从外面回来了,他似乎在外面找了个地方洗澡,换了身衣服,柔软的布料贴着他们,发间在湿漉漉地滴着水,落在燕屿的肩膀上,滴出圆圆的水痕。
燕屿的头发是湿的,他避开曼努埃尔的手:“我要去烘干头发。”
曼努埃尔长臂一伸,拦住他,意味深长道:“就这样吧,反正等会儿也要重洗。”
燕屿简直忍无可忍,谁要听他在这说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这只是各取所需的契约婚姻,我不会和你做的,别烦我。”
曼努埃尔似乎很疑惑:“别这样,燕同学。你很不高兴不是吗?那为什么不做点快乐的事呢?不要给吻和do赋予太多含义,这只是身体的激素,是生物的本能而已。”
“为什么做任何事都需要意义呢?别这样,你会被意义压垮的。”他的眼神在燕屿的脸上巡视,捕捉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以此窥视他的内心。然而他依旧失败了。
“你多久没有哭过了,又多久没发泄过了?燕同学。记得你在摇篮1946星上吗?你很累,你似乎不难受,还能理智地反击、理智地拯救人类。但那是假象不是吗?那只是痛苦在延时,那只是麻木了,而不是你接受了一切。”
曼努埃尔的手往下滑,碰到燕屿的左心口,这里曾经有一道贯穿伤,曾汩汩地流出一条红河。
伤口已经长好了,甚至在外表都没留下疤痕,可是随着指尖的触碰,他却又感觉到了疼痛,那是一种冰凉的疼痛,是刀穿过心口,是风刮过伤疤,是血带走体温。
“你太累了,救世主大人。”
这位不太负责任的临时心理老师低声引诱:“这里只有我,小燕同学。我可以同时做你的心理治疗师、妈妈、sex工具、最好的朋友、最坏的敌人和人生导师,为什么不呢?”(注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