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知道那些话有多伤人,正是知道,她才用来激怒雌虫们。她知道,自己曾经如何被这些话伤害,雌虫们也会如何被那些话激怒。但她依旧如此设计了一个圈套,因为她在那个时候从来没把虫族看成平等的智慧生物,她根本不关心是不是践踏了雌虫们的尊严与爱。
直到他们变成具体的个体。
直到她信赖的队长也变成了虫族。
她说:“对不起,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阿拉里克看着她,却说:“那天我和阁下一起身受重伤,去了医务室,他就给我道了歉。”
赵芝麟抿着嘴,突然哭了出来。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荒谬?
阿拉里克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赵芝麟一边擦眼泪一边死死拽着他的衣袖:“你要好好对主席,你要保护好他。”
阿拉里克承诺:“我会的。”
她仿佛回到了古老的时代,成为了公主和亲使团中的一员,看着公主的马车远去,孤独的骆铃在风沙中晃响。那眺望着无边草原,注目公主远去的将军会想些什么呢?是会庆幸公主的牺牲使更多儿郎得以存活吗?还是将那视为一道耻辱呢?
她最后看了一眼燕屿所在的方向,哽咽道:“我们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我发誓,迟早有一天!”
迟早有一天,人类破茧重生,能够不再被异族所牵制,她一定会向送走燕屿时一样,在边防线上迎接他的归来。
她这一次不会去见她的队长。
边防军有上战场前与亲人朋友们见面的习惯,因为很可能这就是最后的一面。但赵芝麟坚信,燕子还有再归巢的一日,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等到春暖花开,我们一定会再见的。
正在准备星舰对接的燕屿似有所感地回头。
他看见群星璀璨,沉默地照亮了来路,送行的军舰鸣笛示意,无数人站满了舰头,遥遥望过来。
——亿万光年,群星相送。
这就是人类啊,你不能用卑劣或者高尚、伟大或者渺小来定义它。
能形容人类就只有“人类”一词本身。
这就是人类啊。
“阁下?”
见他迟迟不动身,前来接他的虫族礼仪团疑惑出声。
燕屿看见人类文明的长河,从亘古流向未知,滚滚的红河中埋藏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故事。燕屿、或者说赫利俄斯回神,涉过红色的河。
他朝河的那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