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谁在按下快门那一瞬间朝天喷了一瓶酒,晶莹的酒液在空中倒映出每个人闪闪发光的青春脸庞。然后又飞速落下,打湿他们的发丝、睫毛和衣服。
有几滴酒液沾在他的睫毛上,凝成晶莹的小水滴,随着快门声响起,他的眼睛弯弯,圆滚滚的小酒滴就这样簌簌滚落,在落在地面被打碎之前——
咔嚓一声,被永远定格住。
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之后,大家需要这样一场狂欢,去弥合这场比赛时各自内心的不满与裂痕,等用狂喜去拥抱队友们一整夜之后,第二天起来,大家又和好如初。
燕屿喝酒喝得很少,还有余力去帮忙把醉鬼队友们收拾残局。一个工作人员卡着池涧西的咯吱窝,把人递给燕屿:“喏,他醉得没那么严重,还能自己吃醒酒药。你把他送回房间就行。”
燕屿:……
幻视一些猫狗市场老板的展示行为。
他接过这个责任,半扶半扛着人鱼往房间走。说真的,池涧西看起来这么瘦,但又这么重,这体脂率合理吗?
但醒酒药很快发挥作用,池涧西从迷迷糊糊到能自己走也才不过几分钟。当然,如果不想看一条鱼满脸严肃地走出一条波浪线并最终一头撞到墙上的话,燕屿也只能拽着他的手臂,任劳任怨地给他当拐杖。
恢复了一点理智的池涧西很警惕,他被抓住手臂还扭头严肃地辨认了一会儿,似乎是认出来了人,咕哝着叫了一声队长,这才乖乖跟他走,碧蓝的眼睛里因为困倦冒出生理性的眼泪。
他咕咕噜噜地说着乱七八糟的话,燕屿听了半天,才听懂,他是在说今天很开心之类的话。
“俞烁跟我说,以后会帮我研究给符合人鱼身体构造的机甲。”
燕屿摸摸他的头发,发现他被酒水打湿的头发在灯光下呈现出富有光泽的墨蓝色,干燥的头发肉眼看起来就是黑色的。
好神奇的人鱼。
池涧西继续说:“今天没喝到香槟。”竟然还有点委屈。
燕屿无奈:“校长说了,等最后一场比完,到时候赢了再开香槟。”
伊卡洛斯当时鼓励他们,希望他们用一场金色的胜利来为联赛之旅画上句号。
金色的胜利啊……一直以来,联赛最终夺冠的队伍站在领奖台上,赛事组会用金色的奖杯、金色的礼花、金色的彩带和金色的焰火来为最终的胜利者庆祝。
喷薄的香槟与飘洒的礼花,那会是一场金色的雨!
池涧西也想起来了,他嘟囔了一句:“为什么不是蓝色的胜利?”
好了,知道你们人鱼最爱蓝色了。燕屿又摸了摸他的头发。到房间了,他打开门,把池涧西从自己的手臂上扒拉下来,按住他的肩膀,把他九十度转身,转向门内。
“好好睡觉吧,做个好梦。”
池涧西却又飞快地转过来抱住他,很小声地说:“我今天真的很快乐,队长,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的。”
然后,他好像害羞了一样,飞快钻进了房间,把门砰地一声关上。
燕屿也不自觉笑起来,多么美好的一天啊。他想,他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的。
燕屿留在了最后,盯着所有同学,看见他们都回去睡觉了,他才离开。他并没有急着回去睡觉,而是漫步在舷窗下,想着下一场比赛。这大概就是他最后一场军校联赛了。
他计划着,用一场金色的胜利来告别过去的十几年,也用金色的香槟雨开启他新的人生。
舷窗外的星空依旧瑰丽,那么迷人、那么危险。
而人类永远不会停歇去探索宇宙。
酒意渐渐上来了,他以为自己没有醉,便没吃醒酒药。现在他却有些眩晕了,不然他怎么会在这条路的尽头看见曼努埃尔呢?
他,或者说它,不是跟着副官离去了吗?
这里是星舰的倒数第二层,下一层就是停泊机甲、星船和小型舰的舱室。那个幻觉中的曼努埃尔在下一层与这一层相连接的通道处。
燕屿走了过去。
他慢慢走了过去,轻轻抚摸蝴蝶硕大的头颅,白色光滑的骨骼被轻轻敲击的声音像某种远古的大鼓。
大概是今晚真的很快乐。
喝酒很快乐,拥抱很快乐,人族与虫族一起手挽着手跳舞也很快乐。
胜利总是让人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占据主导地位的。胜利也让人幸福、让人宽容,让人失去那些刺痛彼此的棱角。
所以燕屿对这只虫子展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很平和地抚摸着蝴蝶,从他的头骨摸到它黑色的眼睛,万千六边形的眼睛一缩,又紧紧追随他的指尖。要是它是一只猫,现在肯定已经打起了呼噜。但它现在也没好到哪去,整只虫都被撸地趴在了地上,大翅膀软软地塌下来,整个蝴蝶都要化了。
燕屿笑着拍了拍他的大脑壳,轻声说:“你明明自由了,干嘛要回来?”
“你走吧,别回来了。”
“遗物”
宿醉后,第二天还会有些头晕。当然,这些都是胜利者甜蜜的烦恼,像隔壁几队,想宿醉都会被老师一个大逼斗扇回来——人家喝酒是因为人家赢了,你什么冠军有资格上桌?
回味起昨天,依旧是幸福的。数不尽的拥抱、醇厚的酒液、青春的笑脸,以及曼努埃尔变的大蝴蝶……?!
等等!
燕屿刚把冷水泼到脸上,就唰地精神了。
老天爷,曼努埃尔?!!
不对吧?它不是飞走了吗?他昨晚真的主动摸它了?真的吗?不对吧,星舰里到处都是监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