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山人说他在这守了一辈子,难得跟人说上话,他本以为死前都不会再有人来了,幸好,遇见了雩螭和骨珏。
他能安心了,只可惜眼睛看不清,只能瞧见光影,要是能看看就好了,或许他们就是自己这辈子最后看见的人了。
茅草屋的屋檐下,有一张小方桌,两条长凳。
守山人说那是他年轻时自己做的,一直盼着有人能坐下和他聊天,却一直没有盼到。
山下的人敬神,几乎从不上山。
“我记得很多年以前,有一个小娃娃上来过,好像要找什么,明泽,我说我不认识。”
那时候他还没瞎,看得见,那小娃娃生的粉雕玉琢,长的好看,他怕小娃娃一个人下山不方便,就自己送下去了。
那是他第一次下山,把小娃娃送到了孤月崖下的小山村后他就回来了,而他的桌上,摆着一壶酒,一筐蛋,还有许多瓜果,瓜果上,还放着一枝白梅。
“我猜,那是山神大人的恩泽,那小娃娃要找的明泽,应该就是山神大人了。”
“山神的名字不叫明泽吗?”
骨珏双手撑着下颌,和雩螭坐在一起静听守山人细数往事。
那个找明泽的小娃娃,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风无忧。
找明泽这事儿,感情还是从小找到大的。
“山神大人不叫明泽,而是单名一个泽字。”
守村人摇头。
以孤月崖为中心,方圆百里之内,皆受山神大人护佑,包括明月城。
“大约二十多年前吧,明月城的方向出了一次祥瑞之兆,天生金霞,喜鹊啼鸣,山神是会被祥瑞所吸引的,那一年,明月城的收成格外的好,那是山神驻足降下的福泽。”
他们听守村人讲了许多,最后道别时,守村人还有些不舍。
他们走出几步,雩螭就在骨珏疑惑的目光中转了身,重新走到了守村人面前,捧着老人的手,把自己的脸轻轻放了上去。
“这样,您能记住我的模样吗?”
老人已经佝偻了的身体僵住了,颤抖着手一寸寸抚过了雩螭的脸,已经长满了皱纹的脸上不知是激动还是怎么的,从混浊眼睛里面滑落了两行泪。
“能记住,能记住的。”
他说。
“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啊……”
骨珏有样学样的带着老人的手抚向了自己的脸,他带着笑,连带着老人也开始笑,最后道别时,夕阳西斜,天色渐晚。
老人的身影被树影淹没,消失在了黄昏下。
自从离开茅草屋,雩螭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估计也是想起了家中的长辈吧。
刚刚骨珏想起了阿婆,那位始终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他们顺着守山人指给他们的路,很顺利的上了山。
登顶时月亮都出来了,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也照亮了孤月崖顶的风光。
正中是一口深潭,潭边上盛开着一株巨大的白梅花树,明明不是白梅盛开的时节,偏偏它生的繁华,花瓣落下,被晚风带着,飘向了明月城的方向。
骨珏的手按在白梅树上,激起了浅淡的白色光辉,柔和,温暖。
“树上被人灌注了妖力。”
所以白梅才能常开不败,盛开在了不属于它的时节。
白梅树下还有石桌和石凳,雩螭坐了下来,抬头望月,在石桌边还有一块石碑,上刻:皎月潭,三个字。
皎月潭,皎月阁……
看来,这所谓的山神大人,确实是明泽不错。
“我去,这什么!?”
背后传来了骨珏的惊呼声,雩螭一回头就看见明亮的火光,直冲天际,照亮了孤月崖顶。
骨珏直冲过来拉起了雩螭的手就要跑,却被雩螭拦住了。
他注视着火焰,明亮的火光映照在他赤红的眸子里染出了一片鲜艳的血色。
那火焰似乎只燃烧了皎月潭,并没有侵蚀其他地方,连皎月潭边上的梅树都平安无事。
雩螭蹙着眉,向着那火焰伸出了手,这火焰如此炽烈,他却几乎感受不到火焰的温度,只觉看着吓人,在即将触碰到都时候,骨珏抓住了他的手。
“你做什么,手不要了,医师的手不该很金贵吗,不用提笔写药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