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面前这个……
想到这,魏云深对眼前女人的来路更加怀疑,他小心护着怀里的人打量,后者察觉到他戒备的目光,顿过之后直起身来,女人收回了手,道:“按照‘她’的说法,我应该是你娘没错。”
魏云深心头猜疑未消,乍然间听到一个“你娘”一个“应该”,眉头不禁细微地皱了起来,若不是对面的女人神情过于真挚,他恐怕要怀疑对方是故意在逗弄自己。
话过之后,女人没有再开口的想法。魏云深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声音,面无表情道:“我是个孤儿。”
女人点头:“我看到了。”
“……我娘生我的时候难产死了。”
女人依旧点头:“我知道。”
“那你……”魏云深深吸了口气,他觉得跟女人说不明白,干脆换了话问,“你说的‘他’是谁?”
“我的姐姐。”女人覆下眼睫,不知想到什么,“她跟你娘一样,生产时难产死了。”
魏云深:……
生怕魏云深误会似的,说完这句,女人看了魏云深一眼,迅速补充:“但她不是你娘,她死了好几千年,大概比我睡的时间还长,她的孩子也没能活下来,你跟她没有关系。”
魏云深:……
谁问这个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草木皆兵有些可笑,这女人强则强矣,脑子却似乎并不怎么好使,跟她讲话半天挑不到一句重点,这么一会儿功夫了,魏云深仍不知道她的来意,简直是鸡同鸭讲。
顾及着宋持怀的伤口,魏云深心里有些烦躁,他正想着该如何把这碍事的人赶出去好探探宋持怀的脉,女人突然抓住“重点”:“他的伤口虽然愈合了,刚才那一遭却在他胸口积郁起了瘀血,你再这么抱着他,淤血回流堵塞心脉,他真的会死。”
魏云深心下大骇,他不懂药理,只觉得这女人说话唬人,但又不敢拿宋持怀去赌,一时继续把人抱着不是放下也不是,刚好女人伸出了手,没有主心骨的魏云深下意识把人交了出去,女人将宋持怀平放在床上,魏云深亦步亦趋跟着,问:“你会看病?”
女人摇头:“不会。”
魏云深一噎,他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无意识中把宋持怀交了出去,但好在女人没有要伤害宋持怀的意思,后者躺在床上看上去也比被他揽着好,魏云深因此乖顺地只站在一边,问:“那你这是要干什么?”
女人道:“要会看病干什么,一把灵力下去什么病治不好,为何要多费时间钻研那个?”
说话同时,女人手掌抚上宋持怀心口。顿时大把充沛的灵力从两人相接处涌动流转,魏云深眼睁睁看着宋持怀的脸色红润起来,呼吸也更加平稳,看上去不像晕厥,反而更像睡过去一样。
大约一炷香功夫过后,女人收回了手,她的脸似乎更白了些,额头也出了一层薄汗,她喃喃道:“睡了太久,魔气还没完全恢复,好在总算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魏云深直到这时才松了口气,他满脑子都是宋持怀,压根没注意听女人说了什么,胡乱地点点头,走到床沿坐下:“他什么时候能醒?”
“等他睡够了自然就能醒了。”大概刚才耗了太多力,女人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他身上还有其他痼疾,应该是伴随他很多年了的,我刚睡醒,又才消耗了太多魔气救他,不然刚才就能把他体内沉疴化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魏云深一惊:“你能解他的寒症?”
女人一顿,大概猜出魏云深要说什么,想了想道:“如果刚才没有救他,我的魔气应该足够。”
“……”魏云深又不说话了,他静静地看着床上睡着的人,突然抬手摸了一下——床上的人的触感比之前更加真实,宋持怀的体温终于不再是犹如抱冰一般的冷,他的肌肤上起了温度,脸上也有了血色,那股飘渺的随时要乘风而去的不真实感从宋持怀身上剥离,让魏云深有了种终于可以真正拥有他的错觉。
女人喝过水又折返回去,她再度重复了一遍:“我帮你救了他,你能跟我说了吗?”
魏云深转过头,他仿佛才听到对方的诉求:“什么?”
“你为什么会伤心呢?”女人皱着眉,空明的脸上携带不解,“他又骗又杀,应该算你的仇人才对,我看了你们两人的过往,觉得你就算把他千刀万剐了也不过分,可是为什么他要死了,你又这么舍不得?”
“……”魏云深动了动唇,却问,“你看了我们的过往?”
女人点头,她看上去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正孜孜不倦地找人解答自己没曾经历过的情感:“修仙界里今日恩明日仇的例子很多,但你们不太一样,至少如果是我,在他把刀子递到我胸口处的时候,他就比我先成为尸体了。”
想到女人深不可测的灵力,魏云深毫不怀疑她有这个能力,他皱眉问:“你是怎么看的?”
女人道:“只要我想,我可以看到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任何事。”
魏云深盯着床上熟睡的人影,沉默许久才问:“……他从前在魏家的经历你也看了吗?”
女人点头:“你想知道吗?如果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对他狠不下心,我可以……”
“我不想知道。”魏云深替宋持怀掖好了被子,他声音冷了些,“我有时候是想问他,但我不至于这么下作。他想说我就听,他不想说……虽然我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想说,”
他抬起了头,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对面人的对手,却丝毫不收敛眸中的警告:“你最好也不要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