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见陈俞用一块玉佩陷害陈意,因为知晓陈意无辜,故忍不住开口质问陈俞,可后面冷静下来细细一想,那日的她总归是太过冲动了些。
广陵王陈意在与北岐的几场战役中都大出风头,纵然他不得圣上喜爱,但却得了兵权与民心,陈俞不安,实在是太正常了。
如今陈意只是被囚禁于昌庆宫,陈俞并非赶尽杀绝之人,想来只要他不生事端,等来日陈俞登上尊位,或许陈意还是像原书中一般,做个闲散王爷。
可思及此处,赵筠元心头却忽的有些不安。
她想着,若是陈意不甘如此,生出了些旁的念头来又该如何?
夜色暗沉,宫中的廊道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碎雪,及地的衣裙扫过,掠起一片沙沙声响。
赵筠元整个身子都裹进了斗篷里,冷得连脚步都变得有些僵硬。
大约走了半个时辰,她到了昌庆宫。
陈意虽然是被囚禁于此处,可殿外的守卫却并不算森严,特别这会儿还是深夜,又下着雪,负责看守的人也难免懈怠。
赵筠元没费什么心思就从混了进去。
关于陈意的事,她整整想了一夜,到最后也没能说服自个无动于衷。
原书中的内容她记得不多,只记得其中冗长的情节都是用来描写陈俞与贺宛之间的爱恨,陈俞的这个弟弟从出场到最后的着墨也不过寥寥几笔。
只是即便只有寥寥几笔,却也能看出他这一生本该安宁平稳的度过。
如今却历经了这些本不该承受的坎坷,赵筠元明白,这与她的到来有关。
所以她瞒过了归雪苑里的宫人,孤身一人悄悄来了昌庆殿,她得见一见陈意。
赵筠元深吸了一口气,伸手将殿门推开一道足以容纳一人大小的缝隙,而后放轻脚步迈进殿内。
昌庆殿并不大,甚至比起归雪苑还要小一些,里面也没什么贵重摆件,一眼望去就是空落落的一片,赵筠元微微抬头,目光便与坐在书案面前的少年那双清冽的眸子对上。
瞧清楚来人之后,眼中的冷意一瞬便融化了下来,少年声音微哑,好似有几分不可置信道:“赵姑娘,是你吗?”
赵筠元与陈意算是相识的。
幼时赵筠元养在孟皇后膝下,陈意虽不得圣上喜爱,可再怎么说也是圣上子嗣,自然也养在宫中。
只是陈意被安置在偏僻的昌庆宫,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在照料,所以赵筠元与他只是见过几回,算不上熟悉。
况且那时她满心扑在不冷不热的陈俞身上,怎么会注意到本就没什么存在感的陈意?
如今见他神色如此,赵筠元反而觉得有几分怪异,可还是点头道:“广陵王殿下,许久未见了。”
闻言,陈意好似终于确信了眼前人是赵筠元,他有些手足无措的站起身来,似乎想给赵筠元倒杯茶水,可壶中茶水早已凉透,他倒了半杯攥在手里,面上神色越发局促。
赵筠元瞧出他的不安,便主动开口道:“殿下,今日我前来,只是有几句话想与殿下说。”
陈意勉强稳住心神,道:“赵姑娘请说。”
赵筠元直言道:“臣女知道殿下受了冤屈,又身陷囹圄,心中定然生了怨怼,臣女此番前来,是想劝殿下,就算心有他想,也还是要忍,等过了这一遭,殿下定能过上想过的日子。”
陈意垂眸道:“赵姑娘怎知我想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赵筠元顿住,迟疑了片刻道:“臣女只觉得殿下并非在意那个位置之人……”
陈意抬眸看向眼前人,沉默良久方才勉强露出一个带着苦涩的笑来,他道:“赵姑娘放心,我不会去与皇兄争什么的。”
瞧见他这般神色,赵筠元总觉得有些古怪,过了一会才意识到他好似误会了自己的话,误以为自己是担心他会抢走陈俞的储君之位。
而实际上,赵筠元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陈意是抢不走那个位置的。
可她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再做解释,只勉强点了头。
本想既然话已说完,便还是尽快离开免得生出事端,脚步到了门前,赵筠元却停下脚步,鬼使神差的开口问道:“可能会有些唐突,但臣女还是有些好奇,殿下为何突然会主动向圣上主动请缨,上了战场?”
原书中的陈意前期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后面便是闲散王爷,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存在感,所以陈俞也从来不曾将矛头对准过他。
毕竟于陈俞而言,那样的陈意显然完全没有威胁,留他好生活着,还能彰显他的兄弟情义。
可现在的陈意却做了截然不同的选择,在她和陈俞还没有从陈国回来之时,陈意就已经带领着手下将士在与北岐的战争中崭露头角,后来更是接二连三的打了胜仗,甚至可以说赵筠元与陈俞能这样快回来,有他的一份功劳。
赵筠元有些好奇,是什么促使他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四周安静下来,陈意并没有回答,赵筠元也意识或许这个问题确实问得有些不合适,便面露歉意道:“抱歉。”
又福身道:“天色已晚,殿下早些歇息吧,臣女便先退下了。”
说完,她起身往殿外走去,陈意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恰好站立于窗户的破口处,冷风裹挟着碎雪呼呼往里边灌,将他身上残存的暖意尽数掠夺。
可他恍然未觉,只顾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步步远去,直到她伸手推开殿门,而门外……
陈意好似想起什么,眸色一沉,已经是动作极快的将赵筠元揽入怀中,而另一只手负于身后,吱呀一声将殿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