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就是睡不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索性起来找些事儿做。”边说边低头继续摆弄起来,看似专注,实际心神却有些飘远。
不知是不是前段时日见了血的缘故,自那以来的晚上,她每每总是梦见父亲身披盔甲浴血战场的模样。
那满是刀剑伤疤的粗糙手掌中,紧紧握着的是她亲手所制的臂弩,而迎面挥舞着长枪来势汹汹的,是面孔虽模糊不清却依旧能感觉到浑身凶煞气息的敌兵。
她想开口提醒父亲小心,却见到父亲朝她微微摇头,而后手中的弩忽而断弦,整个机身一瞬间分崩离析,化为尘烟……
思及此,姜姒抿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零件,谁料却被站在身旁盯了她许久的红蕊掰开紧握的掌心将其一把夺走然后轻轻放回桌案上。
“小姐,老爷是战场上杀敌力竭才为咱大晋捐躯,不是您的责任。”红蕊一脸严肃道。
姜姒闻言顿了顿,伸手指了指桌边的食盒,却是避而不答笑道:“药快凉了。”
红蕊心中叹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从食盒里端出药碗小心地递了过去。
“白日送去裴家的拜帖如何?收下了吗?”姜姒捧着手里的药汤子轻轻吹了吹,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可有……裴表哥的消息?”
红蕊闻言迟疑了片刻,似是不知如何回答,小心地措辞道:“依旧退回来了,说是最近不便见客。许是裴家事忙,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儿。都说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小姐您也别太担心了。”
药碗上方白色热气丝丝缕缕,向上慢慢飘散不见。
垂耳细听,轻声喟叹夹杂其中,似乎也随着一起消散在空中。
“不见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表哥是陪我出城上香才出的事。”
听见这话,红蕊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劝一劝,又苦于词穷,皱皱眉,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一事。
“对了小姐,您之前不是问起大小姐吗?”
姜姒蓦地抬眼追问:“如何?”
看见自家小姐这反应,红蕊有些不解,斟酌着答道:“说来也奇怪,这不年不节的点儿,夫人突然差人送大小姐回汾阳老家了,而且还将跟大小姐一起长大的丫鬟墨竹打发去了庄子上。”
“都上个月的事儿了,夫人愣是瞒的死紧,不让府中下人们外传。”
说到这,红蕊颇有些不平,“自从小姐出事,大小姐不来看一眼不说,还径直回了老家,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儿竟比一母同胞的姐妹还重要?”
姜姒沉默片刻,轻轻拨了拨手里的汤匙。
褐色的药汁绕着光洁的白瓷打转儿。
“母亲不也从不往我这儿来么,所以瑶姐姐不来也属正常,许是真有什么要紧事儿罢。”语气听起来似是浑不在意,可略出神的神色到底泄露了几分真实情绪。
红蕊一愣,望着自家小姐,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儿,半晌才找补似的道:“毕竟是亲生母亲,怎会不疼自己的骨血?大抵夫人是忙于内务,这才……”
只是越说,红蕊便越觉底气不足,索性闭上了嘴。
亲生母亲。
姜姒低垂的眼眸睫毛微颤,在心底默默品味这四个字,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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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一大早姜姒便吩咐红蕊让府里的马夫套了车候着,待到洗漱又简单用过早食之后,二人便带了护卫坐上马车径直往出城的方向而去。
红蕊面上没显什么,可心里有些感叹,这还是自出事以来小姐第二回出门呢。
而甚少出门的原因,一是因为得遵从大夫说要多休息的医嘱,二便是因为这腿疾行动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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