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一时怔住。这个宋朝的习惯,自己到现在还不习惯。有了灾民,救灾就是了,动不动招入军中做什么。参军总是要占名额的,军队员额又不是无限膨胀,到了最后全是灾民,真正要打仗做事的军人哪里去找呢?只是摇了摇头,不同意如此。
议罢了战事,赵祯先离去,杜中宵和韩琦、宋庠和富弼坐在那里,说些闲话。
韩琦道:“适才听太尉的意思,幽州现在情况很惨。此次契丹南下,对民间破坏这么重吗?”
杜中宵道:“四十万大军,加上四十万签军,八十万张口,幽州怎么够吃?很早之前,幽州的百姓连粮种都被收走了。大军北上,听说许多地方的百姓,已经一个月没有粮食到肚里了。看不过眼,用军粮煮了些弱发给他们,许多人在那里哭泣,感念朝廷圣德。”
韩琦摇了摇头:“百姓如此难挨,契丹还要兴大军南下,最后成了这个样子,图个什么?”
杜中宵道:“对契丹皇帝来讲,这些百姓,只是提供赋税而已。他们到底什么样子,怎么会放在心上?而且他们没有想到,本朝会坚壁清野,一粒粮食都抢不到。”
富弼道:“契丹人抢不粮食,就只能饿肚子了。草族来的军队,可不习惯运军粮,一向都是打到哪里抢到哪里。我们坚壁清野,幽州人就倒霉。”
宋庠听了叹气:“说到底,征战还是百姓受苦。契丹国主只要头脑清醒一些,如何会南下!”
杜中宵笑着摇了摇头:“参政,契丹人眼里,南人懦弱,打仗不行的。一不遂他们心意,就要兴兵马南下。我们不给,他们自己来抢。胡人畏威而不怀德,不把他们打得头破血流,是不会老实的。此次南下是必然,并不是契丹国主心血来潮之举。”
“畏威而不怀德,是啊,真是没有办法的事。”韩琦叹了口气。“好好对他们,他们就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来抢。非要动刀枪,伤人命,他们才会听我们说的话。何苦来哉!”
富弼道:“没有办法,到了最后只能这样,把他们的军队全部消灭掉。没有了人,还怎么抢?经过这种一战,契丹败亡,草原的格局必然大变。自契丹强盛,草原部族皆臣服其下。契丹人没有了大军,其他部族还怎么会老实听话?接下来,契丹人的麻烦还多着呢。”
杜中宵看着北方,道:“不错,正是如此。现在东北女真部已经起兵,攻略州县。北边草原的鞑靼部、党项人、吐谷浑诸多部族,只怕很快就要混战了。”
幽云地区残破至此,宋朝需要时间,重新发展这两地。修好道路,民间安定,才能够从这里出发北进。短时间内,只有燕山附近的地区,会在宋朝控制之下,其他地方,其他民族难免会争夺。
五六年之后,宋朝稳定了幽云地区,北进不知道面临的是一堆打在一起的小部族,还是重新又出现大部族。北方的大草原,实在充满变数。
第86章以工代赈
雄州到幽州,是以前的宋朝与契丹的驿路,交通方便。第三天一早,大队人马离了雄州,向着幽州而去。路上的驿站早已破败不堪,临时收拾了,供赵祯和一众大臣居住。张玉和龙卫军则在旁边扎营。
过了新城县,第三天到了涿州。一到城门,就见到大量百姓跪在城门口,摆着香案。
杜中宵吩咐不必停留,大军进接进城。刚刚走到城门口,突然一个汉子冲上来,跪在街中间,不住地向卤簿磕头。两个卫士急急冲上前,拉起汉子的臂膀,拖到一边。
车上的赵祯道:“先帝时,每出大内,御街两则必有百姓围观。至有百姓要见天子容颜,特意拦驾之事。先帝虽然感觉不便,却从不怪责。朕来幽州,当记先帝圣德,不可苛待百姓。”
说完,让宋庠上前,询问此人为何拦路。
不多时,宋庠回来,拱手道:“陛下,微臣问得清楚。此人名马宗海,在城里开间酒铺。有两个儿子,均被刺为签军,生死不知。因为最近没有生意,大儿媳跟人走了,留下一个小儿。二儿媳前些日子冻饿而死,留下一个女儿。自大军入城,在城里设了粥棚,这些日子都是靠着朝廷施粥过活。听闻陛下来涿州,特意来谢。此人虽冲撞大驾,倒是个好人。”
赵祯叹息道:“着实是可怜。命涿州城里,给些钱粮,助他把酒铺重新办起来。等到下年,生意应该就好了。现在诸处艰难,地方官该用心做事。”
宋庠领旨,自去吩咐。
杜中宵骑在马上,没有说话。自契丹大军南下,幽州治内,不管是穷是富,没有衙门里的关系,这些日子都很惨。开始的时候,还只是签军,征粮征税而已。到了后来,契丹大军抢不到粮,前方战事又不利,就变本加厉了。无所谓征与不征,钱粮皆是直接到民户来抢,许多人一夜之间破产。
知道又怎么样呢?杜中宵也没有办法。宋朝的钱粮并不是无穷无尽,能够保证不饿死人,已经了不起了。其他的事情,只能当没看见。
赵祯是皇帝,遇到这种事情,当然可以命手下给这汉子补助,收拢人心。杜中宵不行,收拢人心不是他的工作,只能不问。他的工作是把契丹军队消灭,地方生产尽快恢复。
进了城,到了涿州官衙歇下。赵祯把杜中宵和韩琦叫来。
进了房门,两人行礼如仪。赵祯吩咐落座。
上了茶来,赵祯道:“今日入涿州,见百姓皆有菜色,与雄州大不同。不用问,此去向北应该大多如此。收复这些地方之后,这里就是朝廷境土了,百姓如此可是不行。让治下百姓衣食不缺,不受冻馁之苦,不只是朝廷圣德,也可以尽快收复这里的人心。你们以为,应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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