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中宵不知道,一个月的时间,唐龙镇里已经有了小规模的地下赌场,以及各种娱乐业。张岊带着人马在这里,主要是守城,维持秩序,日常治安基本不管。城中的店铺以行会和保甲制度组织管理,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但那些外来的人,就成了空白地带。
见杜中宵直言不讳,耶律不花轻敲着桌子,道:“知军,柜坊的生意由你们独占,这门生意,无论如何不能少了我。不然,以后北边的生意可不好做。”
杜中宵笑着点头:“本来就没有不让郎君插手。这种生意牵连太广,没有我们两家配合,将来有无穷麻烦。这样,郎君回胜州商量一下,你们有多少愿意、有必要参与此事,我们按股本认缴本钱。以后赚了钱,大家按本钱分,如何?”
听了这话,耶律不花来了兴致,凑上前压低声音道:“知军是什么意思?听你的话,还不只是我一个人,还要其他的人也赚这个钱么?”
“当然!郎君,赌的钱赚的容易,但赌债也最难追。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若是有什么身份非比寻常的人来,欠了财债,逃去北地,我们怎么追债?这就要靠郎君,给相关的人分润好处,以后生意才做得安稳。”
“有理,有理!”耶律不花连连点头。“那知军这里呢?也要有大人物参与才好。”
杜中宵笑着摇头:“不必,我们这里的本钱,是河东路经略司出的。有人在这里欠了债,由经略司出面,哪个敢不给!”
耶律不花愣了一下,没想到宋朝是官方出面。经略司的生意,还真没有人敢欠钱,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衙门不坑你就不错了。但自己那里,却不能由招讨司出面。一是招讨司没这规矩,再一个赚了钱,到底算是谁的?总不能让招讨使一个人得好处。
想了一会,耶律不花心中有了计较。此事自己回去跟耶律元佐商议就是,招讨使的将领,由他分配好处。无非是等到新官来了,交钱把这股本买走就是。
契丹将领在边地镇守地方,有许多来钱的路子。除了俸禄,做生意倒是小事,还有平常的劫掠,抢来的奴隶牛羊,这些都是财富。换人的时候,有的把财物运回家去,有的就卖给下一任将领了。唐龙镇这里赌场出的本钱,无非照此办理。没有钱也没有关系,自己还要建柜坊呢,只管去借。
像耶律不花和耶律元佐这种身份的人,家族都有自己的头下军州,人口就靠劫掠来的奴隶补充。自澶州之盟后,契丹对外战争减少,没了奴隶,很多头下军州的人口不足,发展缓慢。与党项开战,是这些契丹贵族补充人口的机会,边境这里年年抄掠,都积攒了不少财富。
人口都是名目张胆的私财,这里赌场的点股本算什么?耶律不花计议已定,心中盘算。胜州是契丹与党项交战的大后方,物资大多在那里聚集,也是到唐龙镇的始发地,最重要的是让主管那里的耶律元佐得好处。还有西南面招讨司几位主要官员,也是要打点的。算一算,开销竟然不小。
这都是该花的钱,耶律不花不是个小气的人。将来有一天,如个不开眼的在这里输得狠了,要一次赌债,就把这钱给赚回来了。
第125章党项商人
站在城头,看着城外那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杜中宵对身边的张岊道:“部署,那一边的赌场鱼龙混杂,千万约束属下,不可到那里去,以免惹上事端。管那里的吴都头,原是在晋州捕盗有功,特意调来这里的。这人久在江湖厮混,知道那些龌龊手段。这种人,做事能干,但为人信不过,部署千万看紧些。”
张岊点头同意。他在军中多年,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杜中宵建处赌场,也不意外。当年夏竦任陕西路经略使的时候,还在军中蓄妓呢。不过对于士卒来说,赌场太过凶险,要严厉约束不许他们到那里去。赌得狠了,欠下赌债就扰乱军心。
叹了口气,杜中宵道:“唐龙镇这里,现在生意繁荣,每日过手的钱以万贯计。这些钱,全靠这个地方特殊,与草原和西域沟通有无。生意做起来,赌场那边的东西就难免有,避不开的。我已着令城中商会,尽量约束中原来的商人不去那里,有实在做死的也没有办法了。建那处赌场,并不是为了赚钱,也不是迎合来的商人们,而是吸引北地的富贵员外。这一点谨记,不要毒害了自己人。”
这话杜中宵多次向张岊提过,张岊明白杜中宵的意思。什么富人多了就要有赌场这些,那中原的大城市怎么没赌场?还是因为这个地方特殊,为了吸引北边的人。要吸引北边的富人来,唐龙镇这里的消费就要穷奢极欲,让这里成为周围的销金窟。
中原商人到这里,大多都是有组织的,而且很多是被派到这里做生意的。商业发展,不能只靠商人钻营,真正有用的是发达的物流,和方便的金钱往来。唐龙镇有柜坊,中原商人不必带大量现金。货物从唐龙镇起运,到火山军有固定的车队,现在一直延伸到府州。商人完全可以派人来,在这里买了货物,自己住在火山军和府州收货即可。以后有了实力,这条货运线会延伸到并州,一直到洛阳、开封。
唐龙镇这里的消费业,是为北边来的商人准备的。给中原商人的,则是便利的经商环境,发达便捷的金融和物流体系。取其利而防其害,不然杜中宵做的这些,朝中必然有意见。
对于官府来说,赌场才能赚多少钱?大规模的商业才是根本。
看了看城内,已经比前些日子冷清了许多,就连饮食业也有很多搬到了城外。人就是这样喜欢凑热闹,越是嘈杂的地方,越是吸引他们。
站了一会,杜中宵又道:“部署,明日我便就回火山军,处置政务。以后我和部署,两人在这里轮换,以一月为期,如何?”
张岊道:“便依知军。说实话,我在这里待了半年,着实有些腻了。还有这种地方,军兵不能够久待。从明日开始,要一都一都轮换。不然,我防得再严,也难保部下不出乱子。”
杜中宵笑着点头:“好,便是这样。还有,这里军纪比内地更严,不能让士卒没有好处,不然哪个还愿意来?以后来这里守城的,每月给五百文赏钱,也不夸待了他们。”
“如此最好!这里地处蕃地,城中又有无数诱惑,自当赏罚分明。衙门拿出几百贯钱来,可以省却许多是非,是好事。管军,有时不必在意这些小钱!”
听了张岊的话,杜中宵苦笑着摇头:“部署,一个月几百贯,可不是小钱。若是没有唐龙镇,甚至没有柜坊,这钱火山军是拿不出来的。”
张岊也笑。一个月几百贯,半年前他也不敢想。
城外的一处酒馆里,冯原和几个蕃商坐在棚子下,吹着夜风,分外凉爽。
一个蕃商重重把碗放在桌子上,口中道:“好酒!好肉!来,快快满上!”
冯原给客人倒上酒,口中道:“哥哥,这里酒肉尽有,慢用。”
那客人拿起桌上的一大串烤的羊肉,撕下一块吃了,嚼着道:“这肉分外香,里面又嫩,我们那里便就烤不出来。唐龙镇这里,真是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