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俞逖仍旧陪同裴渊梁谦二人在府城内闲逛,裴渊笑眯眯的,看见什么都能说上两句,梁谦依旧是那副死人脸,看什么都没兴趣,偶尔还要阴阳几句,便是俞逖好脾气也被他弄得无奈起来。
裴渊见状私下不免道了几声歉,“敬之仕途沉浮,曾遇见许多不平事,因此为人有些桀骜不驯,看不惯公侯之家出身,但他本性不坏,行事公正,知远大可放心。”
俞逖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微妙,然而裴渊一番好意,况且梁谦的行为除了让他有些郁闷以外,并没造成其他问题,因此笑笑也就过去了。
祝春时此时也在和魏太太任太太说话,提起刚来的裴梁二人,魏太太有些可惜的道:“听我们老爷说,梁御史至今尚未成婚,若非我膝下只有一个姑娘,是真想结这门亲。”
任太太听了奇道:“我可听说他出身乡野,家世一般,前些年一心惦记科举所以耽误了,你怎么就瞧上了?”
魏太太掰了瓣橘子递过去,“家世低有家世低的好处,我们家也不必再去攀什么高门,倒不如顺着儿女的喜好来,他出身不好却能留在御史台,说明为人是极有能力的。”
祝春时边听边尝了瓣橘子,顿时酸得脸都皱了起来,魏太太看见了不免笑道:“这橘子是我名下的田庄送来的,说是最甜的那一筐,看来还是不够。”她说着招手唤来丫鬟去端些甜口的点心蜜饯来。
祝春时好容易咽了下去,掩袖擦了擦酸出来的眼泪,“别的倒还罢了,就这些果子,我是半点都吃不得酸的,非得甜津津才好。”
任太太吃了两瓣只觉得酸甜,她倒是能接受,见了祝春时这副模样,忍不住说笑道:“寻常还说酸儿辣女,你如今吃不得酸的,可见日后是要有个姑娘的。”
祝春时红了脸,她这段时日也和二人熟悉起来,相处时也不拘束,立时驳道:“还说太太长我两轮,凡事都经历了许多,也有见识,怎么还这么糊涂,酸儿辣女本说的是有孕之人口味多变,和孩子有什么干系?那我要是既不能吃酸,也不能吃辣,岂不是说我这辈子没儿女缘分?”
任太太听了也不生气,手里捏着块蜜饯眼疾手快的塞进祝春时嘴里,“这我可不敢说,这要是让俞通判知道了,还不得上门来找我算账?”
祝春时尝了满口的甜,尚不及咀嚼就又听任太太这话,脸色顿时红透,她抬手握了握脸颊,眼珠子往身边的魏太太身上一放,立刻倒过去拉着魏氏衣袖:“太太可要给我做主才好,任太太满嘴胡说,只顾着编排我呢!”
魏太太便笑,抬手拦了拦,看向任太太,“你可消停点吧,谁不知道咱们祯娘脸皮薄,哪像你面皮犹如城墙厚。”
任太太双手一摊,唉声叹气的,“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可见古人的话是半点没错的,魏姐姐这不就事事帮着祯娘而忘记我这个老姐妹了?我是知道的,我年老色衰,哪有祯娘这般年轻耐看,都是应该的。”
她连说好几个应该,又做出一副悲哀不已捧心泣泪模样,一时惹得祝春时和魏太太都捧腹大笑起来。
笑完了,魏太太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祝春时递过去一块点心,关心道:“你和俞通判成亲也有好几年了吧?”
祝春时颔,“四年快有五年了。”
“按理这话不该我说的,但是——”魏太太迟疑了下,试探性的道:“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你们现在不在京城,上面没有公婆,所以日子轻松自在,但他总要回去,那时候若是还没有子嗣,只怕不好过。而且俞通判还年轻,人品也好,总有那起子心眼坏的盯着,现下你们感情好什么都不在乎,时间久了却不一定。”
任太太也跟着帮腔:“可不是,男人专一的不是没有,但更多见异思迁的。我们家老爷如今看着还不错,年轻时照样招蜂引蝶,惹来好几桩的风流债,也就是我稳得住,膝下有子,再有些手段本事,才把他收拾得服帖,否则不定这会儿我在哪里呢。”
祝春时不意她们提起这个,今年来德安府她私底下也和俞逖提起来过,但俞逖仍是之前那套说辞,还拐着弯找了洪老大夫从他那里要来些东西,说是能避孕的,她一见也就顺其自然了。
然而此时面对着二人语重心长的话语,她也不好随意糊弄过去,索性将俞逖之前的话挑拣着说了。
魏太太眉毛一皱,有些不放心的问:“他外边真没什么动静?”哪有这种不看重子嗣不想要妻子尽快怀孕的男人,她活了几十年也没碰见过。
任太太也嘶了声:“我和我们家老爷还没来府城的时候,也是在县城里任职,隔壁家是户书香门第,那家男人平日里装得人模狗样的,对自家夫人温柔小意,口口声声说什么他夫人身子不好不宜有孕,再仔细调养两年才好,结果最后被外室闹上门来,孩子都好几岁了。”
祝春时还没见过这种事,听得津津有味,连点心蜜饯都忘了吃,见任太太停下,还准备让她再讲两个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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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太太哭笑不得,“我说这事是让你有个警醒的,哪知道你当故事听。”
“这几年他忙着县里的事腾不开手,早出晚归,每日里也有人跟在身边,要是这都还能搞出什么动静来,那我就只能佩服了。”祝春时笑着道,俞逖的所作所为她作为枕边人看得比谁都清楚,要是还能怀疑,只能说明她对他不信任。
魏太太轻拍了下任太太手臂,给她使了眼神,又看向祝春时道:“我们都是外人只能看见露在表面的东西,但夫妻之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心里有主意就是最好的。”
柳青璐岳姨娘都在京城,祝春时这几年身边并没什么长辈能给她意见,便是冯嬷嬷偶尔说话也都是站在奶娘的身份上,并不会多言,她做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靠自己拿主意,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这会儿见魏任二人推心置腹的同她说话,字里行间都是为她着想,也不由得心下感动。
“两位太太的话我都明白的。”她抿着唇笑,从碧色瓷盘中取出两块点心分别递过去,“但我也贪闲,只想着再玩两年,若有了孩子只怕各处都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