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顿住,二当家的目光一下变得凌厉,寒芒一闪,扫向清明和立冬两人,戏子高超的面部技能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如索魂的鬼魅,此时正值傍晚,冬日天色异常,在逐渐转暗的变幻背景中,二当家的的身姿诡异恐怖。
“我知道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他死了你难过,可又不得不装得若无其事,冷血无情。”清明安然坐在井台上,双臂环胸,望向二当家背后,“我们同病相怜,你该怀疑的不是我们,是让你不得不演戏的人,对吗?”
清明特意将“演戏”二字说得飘忽,语罢便沉下表情,与立冬双双屈膝半跪,朝一个地方低头,道:“城主。”
二当家见状,一副清淡怡人的笑脸覆盖在刚刚冷若冰霜的面孔之上,戏子特有的敏感让他的表情快于内心的变化。“见过城主。”
“起来。”阎正旭端站在三人面前,与他们相反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待三人起身后,他目光投向戏台,“要过年了,连戏台都不一样了,戏还没唱,就这么热闹了。”
清明和二当家沉默垂首,立冬上前一步,“城主息怒啊,立冬第一次见您这样,是不是计划不顺利?”
阎正旭紧闭双唇哼出一声冷笑,捏起立冬的下巴,端详着,“你这个傻丫头,你是怎么在我身边活到现在的?”
清明身子微微一颤,目光急急看向两人,待见到阎正旭正回望着他时,又游离向左
右,逃避着阎正旭如鹰的审视。
“城主,老四死得不明不白……”
“江山,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阎正旭抬手阻止二当家再说下去,扫视着三人,“人活着时岂不也是不明不白的,更何况死了。可即便如此,你们还想活下去,对吗?”
未等三人回答,他续道:“你们跟在我身边,能活就好好活着,即便哪一天死了,下一世也未见得会比现在好多少。”
立冬闻言急忙上前,“立冬愿好好跟着城主。”
“跟着我?”阎正旭挑眉看她,“你还是好好跟着清明好了,他不是你夫君吗?牌楼下摆摊挨打,闹得整个你西城人尽皆知,百香楼都没人敢点你名了。”
“立冬知错。”
阎正旭又笑,看着清明和二当家,“看看,看见没有?这就是活得不明不白的人,终有一天死了,就更不明不白了,到时候看谁还来向我讨公道的!”
二当家的眼神终于暗了下来,是慢慢的,并非技巧似的一点过渡也没有,“城主,属下……”
“我说过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阎正旭还是没有让他讲出来,反而拍了他的肩膀,手指抚着他细致白皙的脸颊,“你的兄弟死了,你那个大姐也被关牢里多年了,戏班人多,群龙无首,以后你就是大当家了,没有我命令的时候,戏班你做主。”
“是。”
“这就好了。”阎正旭满意的瞧着不敢多言的三人,“年关将至,我还
有大事需要你们去做,莫要为儿女情长牵累了性命。”
“是。”
“立冬啊,不知你记不记得十年前的灯会?”阎正旭目光越过三人,眼望着虚无。
立冬眼波流转,仿佛到记忆回小姑娘的那一年,“记得,是在端午节,还带我和妹妹去过夜市,那时候我们还不认识清明和江山他们,只可惜那之后白石城就再没开过灯会。”
“不错,的确十年没再热闹过了,今年是个好机会。”阎正旭眼里闪烁着精光,脸上流连着戾力,丝毫没有缅怀过去的感慨,“清明,这里有三个画轴,画着其他三个城池的城主近来的画像。”
清明接过画轴,像阎正旭一样藏于袖中。“不知城主有何吩咐。”
“我向来器重你,我势必铲除的都交由你去解决,这次也一样。”
三人闻言猛抬头,不解的望着阎正旭。
“城主,三座城池没了城主,辛国说此重击,必定大乱,现有外敌蠢蠢欲动,若有战乱,岂不只剩城主你一人抵挡?”清明的脑子瞬间转了几百个弯,也猜不透阎正旭的心思。
“我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放心,照我的话做。”
“是。”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九千在诊堂里翻黄历。
筱筱在柜台后收药材,“不知道过新年要吃些什么,香妮说要很丰盛,你看看上面写没写,咱们也要做一桌好菜才是呀。”
“黄历上面可没这个,我们屋子里有几本,你去我找看
。”九千头也没抬,照常忙着手边儿的事,“说起来,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关心这个了,不接着看医书吗?”
“我多陪陪你嘛。”筱筱挤到九千身旁坐下,脸几乎贴着桌子才看到埋头苦读的九千的样子,“我们好久没见了,好象从小到大都没分开过那么长时间。”
“也不过十几天,你这么舍不得我,将来怎么嫁人呢?”九千忽然想到了什么,试探似的调侃着筱。
“九千你这样说话真像这个白石城的人,记得师娘说你是这里出生的,果然没错。”筱筱嘟着嘴抱怨,美丽的大眼睛里含着愠怒,“有话直说嘛,你在山上都爱怎样问我的?”
“你也长大了,师傅又怪怪的。”九千合上黄历,端正的和季连筱谈,“近来我心总怦怦的跳,许多事都有不祥的预感,你若是能和乌玉回山上去,我也放心了。”
“你不回去吗?”筱筱的样子惊讶极了,“觉得不好我们就一起走啊,把铺子关了就是了,只不过,我回去就只是回去,和乌玉没半分关系。”
九千皱眉不解,终于直言,“筱,乌玉没和你说他为什么跟来这里吗?”
“说倒是说了。”筱筱轻笑,只是笑里带着自嘲和凄凉。
自小小年纪的筱脸上看到这种笑,更令九千感到心寒,甚至不适。“他究竟说了什么?”
“其实,也不是他,是他爹。”筱耸耸肩,以明显伪装的漫不经心替代了自
嘲和凄凉,晃着头提高了声音,“他乌玉公子到底也不小了,再不济我也是他们自小看着长大的,大户人家三妻四妾实属平常,他若高兴,我这样的娶几个都不成问题,趁着我年纪尚小,还可管教,好在不是水性杨花的风流的女人。”
“这是乌玉原封不动说给你听的?”九千失笑,想不到这个乌玉年岁越大越不中用了,原本的伶牙俐齿鬼马狡黠一粘到筱便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