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筠的眼瞪着,那戾气一时间无法收回。
“小易,”江舒微轻喃,“你去吃药,深呼吸——”她掰过她的脸,“听话,听姐姐的话,好不好?”
江舒微哄人很有一套,易筠看向她,眼底终于露出一丝平日掩饰着的委屈与撒娇。
“我和易先生聊聊,”她说,“放心,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好不好?”
会客室里。
“小易的脾气还是这样。”江舒微笑笑,很标准的表情管理,那张火了7年的脸让人在视觉上有着一种滤镜,恬淡,庄雅,不失风度,“您作为她的父亲,应该不陌生。”
易筠不在场,易驰均的脸色没了一个度的愉悦。男人本就叱咤的面庞在此时更显得威严:“江舒微小姐,久仰大名。”
“不敢。”江舒微坐在他对面,双膝并拢,放在大腿上的手微微蜷缩,回敬道,“我不过就是个唱歌跳舞的,没什么值得您敬仰的。”
易驰均平抿着的嘴角似乎翘了一下,但不带一点情绪,“是么。”他的声音很低沉,平而缓,“能让小易这么着迷,手段当然值得我敬仰。”
话里带着刺儿,难听的在江舒微心里喇了一道。可相比这个,易驰均自带的气场让她更加紧张,这话她不敢随意接。
“小易性格古怪些,”易驰均拿起面前的茶杯,没喝,“她从小就不好相处,浑身是刺儿,听不进话——倒是,”他的语气陡然间有些不同,“一点没遗传她妈妈。”
江舒微的目光仅停在男人面前的桌子上,听着。
易驰均好像并不太想谈论秦着情。“她妈妈是秦家的小姐,秦家最小的宠女。”他一语带过,“眼见着小易也22岁了。”
“23,”江舒微垂着眼,轻声不算打断的回答,“她今年23岁了。”
易驰均闻言看向面前的女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秦家总裁夫人家那边有个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孩,和她算是青梅竹马。”
这话一出,傻子都知道易驰均什么意思。
“朱氏集团的小少爷,手里有自己家族产业的股份,旗下的俱乐部也是数一数二的行业标杆。”易驰均的语气是在告知江舒微,“江小姐觉得怎么样?”
江舒微的心随着易驰均每一个音符的落下不断萎缩,无形的桎梏勒住跳动的心脏,她手心捏着汗,有些呼吸困难。
“……”她终于抬眼看向他,“您在向易筠的伴侣征询相亲的意见?”
易驰均没料到她会这么勇敢的直截了当,眼底倒是闪过一丝诧异的错愕。
他忽然很轻很短的笑了一下,“朱家的小少爷,”易驰均说,“你知道他的身价吗?——”他竖起四根手指,“50个亿。那么江小姐,您呢?”
江舒微知道他想说什么。
“易先生。”她开口,“您知道,小易有抑郁症——”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面前的男人的情绪波动。“江小姐,”他冒然出言打断,声音也陡然拔高,“话可不能乱说!”
江舒微顿了顿,依旧说下去:“她有抑郁症,可您一直不接受这个事实,后来拖转成了双抗——”她深吸一口气,抬眼,正视他,“因为当初秦阿姨就是抑郁症去世的。”
她看见男人太阳穴旁的青筋瞬间暴起,下颌肌肉咬紧,即使没有大的神色变换,压迫感猛然袭来,企图让她知难而止。
“……”江舒微捻了捻指腹的汗,“您不愿意接受,接受她也得了和当初秦阿姨一样的病,您不承认,因为害怕。”
“害怕她也会——”
“江舒微!!”
男人几乎是低吼式的呵斥混着她心一横的后半句话而出:“——和秦阿姨一样死掉!”
内心最恐惧的黑暗与梦魇被从冠冕堂皇下剥开,明晃晃的扔在白日之下,男人最后的堡垒也被击垮,眉目纵横间有些颓败。
黄昏后的夕日很美,燎着一片云。空气中的尘埃随着爆发的平息而缓缓沉下去,江舒微背后生出一层汗。
“易先生。”她匀了匀气,“您很爱小易。”
明明是一句很平常的话,男人的眼底忽然涌动出一股复杂的情感。
他一笑,有些苦涩:“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易筠这一生过的煎熬,几乎所有接触过她的人,保姆,管家,助理,疾驰集团的员工,甚至于何玟喆,都表达过易驰均对易筠并不好。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被这么说。
因为易驰均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去爱易筠。
这个在易家并不受爱,靠着自己白手打拼一手走上疾驰集团总裁,商界叱诧风云的男人,却在教育和爱孩子这件事上从未得到肯定。
“她妈妈……”易驰均把一口没喝的茶杯放下,眼睛盯着,喃喃道,“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人。”
秦着情是第一个爱易驰均的人。
可惜,乱花迷人眼,她还没有来得及教会他怎么去爱别人,就被男人的欲望所打败。她不知道易驰均为什么会变成流连在风云场所的样子,就像他不知道秦着情为什么会得抑郁症一样。
“秦阿姨是产后抑郁的,”江舒微轻声说,语气温柔,“但是她还是等了您五年。”
她带着易筠等了易驰均五年,可是她熬不住了。
易驰均仰头倒在沙发上,抬手捂住眼睛。“我知道。”他说,“我知道,我知道她是产后抑郁,后来我看了她的病例,她还有去看医生……”
可是后来她放弃了。
“我很难相信有人可以一辈子去爱一个人。”男人顿了顿,坐直看向江舒微,“这是我二十多年来的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