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闲刀子嘴豆腐心,顶多骂他一顿。青耕是最狠的,不光加了药量,还配了苦苦的药茶,一天就要他喝掉一瓶。
他最近喝苦药喝得舌头都麻木了,而且白闲不知道从哪里学的本事,他前脚刚往马桶里倒完后脚就被逮住,害的他现在只敢在溜出来做任务的时候把药茶倒掉。
宁长空拧开被迫随身携带的保温杯,正准备故技重施地倒掉一半。
就听见背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用幻术偷偷溜出来,是吧?溜出来之后,还要把药茶倒掉,是吧?”
灵气复苏元年,4月20日11:31,金梧苑。
宁长空规规矩矩地双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一副任你打骂的乖巧样子。
坐在他对面,双手抱在胸前的白闲已经对他这副卖乖的样子完全免疫了。
这家伙,看起来多乖巧多配合,私底下就有多能骗多作死。
“说吧,天天跑出去干嘛?”白闲阴着张脸,“布了个这么精细的幻阵骗我,啊?”
是啊,多精细的幻阵啊。宁长空眨眨眼。专门应对白闲这种时不时要进门看两眼的中国式家长开发,每天要耗他五块灵石呢。
“跑出去接‘天网’上面的任务,我想帮点忙。”宁长空老实回答,接着忍不住问道,“你是怎么看穿我的幻术的?”
难道是哪里做的不够仔细?但是迷惑的对象是白闲这种修为的老妖怪,他刚开始布阵的时候,就因为消耗过大,险些把自己痛晕过去两回。
要是再精细一点,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哇。宁长空想着。
白闲被气笑了:“你要是今天但凡喝了一口这药茶,就不会问这问题了。”
宁长空皱着眉抿了口,咂了咂嘴。我去,给流体施展追踪法术。
我怎么拿到手的时候没发现?宁长空瞪大眼睛,检查起了保温杯,在盖子内侧发现了隐藏法术波动的纹路。
我就说怎么这个杯子今天看起来有点陌生,原来是换了个新的……唉,要是楚清歌在,就能拜托她来检查了。
宁长空神在在地放下杯子,继续正襟危坐。白闲看着他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就知道他又在想下次该怎么骗自己了。
白闲抹了把脸,回忆起朱寰分享给自己的育儿经,放缓语气:
“长空,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宁长空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你觉得我不注意身体。”
其实并不止如此。上次自己去放血尚且符合他一直以来的表现,但是这次不惜编织幻境也要出门……不是什么令人信任的表现。
“知道你还!……唉,算了。”白闲往嘴里倒了杯茶,接着心平气和地说,“我知道你觉得,出去帮助别人更重要,但是青耕说你的身体最好静养。”
“你还很年轻,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用着急。”
宁长空不为所动地垂着眸,看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
“我们可以各退一步。你不想一直躺在床上,我们也可以定一个自由活动的时间。每天我们一起出门,你想接‘天网’的任务也可以,想出去玩也可以。”
白闲紧紧盯着他:“只要你不瞒我。”
“不用绕圈子了,白闲。”宁长空抬眸,直直地看着他,“我收了太多劝我回羽乡,劝我不要那么亲近人类的公文了。”
“妖族不信我,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又瞒着你出去,太可疑了。”
白闲长出口气,给自己倒了杯新的茶。在汩汩的茶水声中,他慢慢开口:“你是个好孩子,长空。我不想不信你。”
我什么时候能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不起鸡皮疙瘩。宁长空抱臂,做出一个防御的姿态。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想要你知道。”年轻的凤凰落寞地避开白闲的视线,两臂抱紧自己,小声说道,“你站在妖族这边,不站在我这边。”
白闲从一开始跟在他身边,一半是照顾他这只懵懂的小凤凰,一半是代表妖族进行监视。
久不面世的凤凰之子突然随着灵气复苏现世,出现得太巧,这是其一。
他在人间名气太响亮,做出决策又偏向人类,被人指着鼻子骂过还坚持不回羽乡,这是其二。
白闲看着他这副样子,有点心软。
设身处地地想,小孩带着模糊的记忆突然出现在灵气复苏后混乱的人世间,循着本能一个劲儿地做好事。
好不容易找到了家,却发现做好事不仅要被帮助过的人骂,还要被家里人怀疑……合该觉得委屈。
但前提是,这一切是真的。
白闲努力硬起心肠,认真地说:“我是你父亲的侍从,因此也是你的家人。”
“混血的孩子总是夹在人和妖两族之间,不知道如何自处。但是没关系,这个灵气复苏的好时代里,人和妖将维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
白闲绕过桌子,拉开宁长空旁边的椅子坐下,轻柔地握住他的手。
记忆里风清梧的手,总是透着凤凰灵力的炽热。而这双手却因为身体根基亏损,一直是冰冷的。
“但是世人不知道你是混血,孩子。只要你想,百鸟族永远敞开双臂欢迎你,而人类不会。”
刚刚入世的小凤凰对世事懵懂,趁这个机会让他彻底倒向妖族,对妖族和对他自己都好。
“白闲,”白闲对上那双熟悉的、澄澈的赤色眼瞳,“你是我父亲的侍从,不是我的。
“你忠诚于我父亲,忠诚于妖族,但不忠诚于我。我不喜欢。”
准确来讲,是不喜欢越过我关心我的侍从。宁长空想。
最忠诚的侍从,就是要我下令现在立刻马上把我捅个对穿,也能毫不犹豫地下手的侍从。那才叫忠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