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完执照,办完婚礼,剩下的钱不够打车,”男人说,“既然有本金,好歹赚够打车的钱吧。”
“你想怎么办?”
男人说:“再赌一次。”
“什么?”闻笛瞪着他,“我跟你说,刚才那都是运气!这玩意儿可不是时时都能有的,你清醒一点!”
还没结婚,丈夫就抢他的钱出去赌,这是什么辛酸血泪!
“不是运气,是概率,”男人说,“赌博是概率。”
闻笛怨念深重地说:“所以呢?”
“概率是数学游戏,”男人转头问工作人员,“德州扑克的牌桌在哪里?”
工作人员说了层数和位置,男人拿着筹码往电梯走。闻笛避开游客,嘴唇紧抿,忐忑不安。鉴于在武力上胜算不大,他只能用询问安抚内心的惶恐。
“你是会玩牌的吧?”他问男人。
男人点头。
闻笛“哦”了一声,还是觉得焦虑:“但是,那些德扑冠军不也一晚上输几百万吗……”
他想起了母亲讲过的诸多可怕的赌鬼故事——这人可别没钱赔,把他给抵押出去了。
“这是用你的钱赌的,我要是赢了,你被抢的手机,我也赔给你。”男人说。
闻笛在心里掂量了利弊,最终决定慷慨地给出本金。毕竟母亲也说过,婚姻的基石是信任。
到了三楼,两人很快找到人群掩映中的小额牌桌。桌上的筹码大多是一两美元面额的,不过堆叠起来,一个人的赌注也有三四十美元。牌桌的玩家各式各样:穿着华丽的老太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奇装异服的嬉皮客。高级玩家不上小额牌桌,这些人看上去都是即兴来一把的游客。
男人挑了其中一张桌子坐下,发牌员宣布满员,开始发牌。
拿到两张底牌后,男人略微掀起一角看了看,下了不多不少的盲注。闻笛用余光瞟到他手中是7和9,胸膛里翻腾起来。拜前男友所赐,他大致了解德扑的规则,这并不算好牌。
荷官翻开了三张公共牌的第一张,是8,男人扫了一眼对方的筹码堆,计算过双方的筹码价值、底池和赔率,从桌前的筹码中丢了一叠出去。
紧张、外加一夜的奔波,闻笛口干舌燥,感觉嗓子快烧起来了。正巧赌场侍者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装满酒的高脚杯。他问价格,侍者说这是为正在赌博的游客提供的免费酒水。他立刻拿起一杯一饮而尽,刚刚代谢完的酒精迅速得到补充,在血液里跳动起来。
到河牌前,其他四位玩家都已经弃牌,桌上只留了男人和大盲位玩家。
男人犹豫了一瞬,推出了所有筹码。闻笛按在他肩上的手,差点就捏碎了他的肩胛骨。
对方也all-了。
牌桌周围弥漫着奇异的紧张气氛,仿佛空气中四散着红色激光,动一动就会粉身碎骨。淡淡的烟草味和酒精味钻进闻笛鼻腔里,他的大脑好像漂浮在半空中,恍恍惚惚,落不到实处。
男人亮出了手中的牌。桌对面的人同时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底牌,骂了句脏话,扔了出去。
是aa。
“我草,”闻笛看了看牌,又看了看男人,感觉脑中一阵眩晕,“这你居然赢了?”
人不可貌相,男人看起来斯文正经,不会背地里是个赌神吧?
荷官把他的筹码扫过来,男人伸出手,慢慢拢到自己身前,打破了闻笛的幻想。
“只是逐渐提升的概率加上一点心理学,”男人转头看着闻笛,“更重要的是,决定结婚之后,幸运女神好像一直站在我们这边。”
闻笛险些激动地跳了起来。赌场带来的兴奋、刺激,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心跳如鼓。他欢呼一声,用手捧住男人的脸,低下头,结结实实地吻了上去。
大学回忆篇(七)
他的唇覆上来时,男人只是略微惊讶了一瞬,随即伸手按住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男人的口腔温热,湿润。也许是酒精的作用,仅仅是舌尖轻轻触碰了一下,闻笛就感到一阵电流沿着脊背传下去,从头到脚都酥酥麻麻的。
老太太们不自在地拢了拢衣服,拿到超强底牌还输掉的中年人骂骂咧咧。
闻笛在他嘴里尝到了自己刚喝的鸡尾酒的味道,脑袋也像灌了双倍的酒精一样,晕晕乎乎的。最终分开时,他还有些神志不清,模模糊糊地问男人:“接下来怎么办?”
男人扫了眼翻倍的筹码:“愿意再陪我赌一把吗?”
他唇齿间还留着男人的气息,思维停转了,不知不觉就点了头。
从答应结婚开始,生活已经一个急转弯,朝迷雾重重的未来疾驰而去,日常早就脱轨了,这点风险算什么?
男人笑了笑,对荷官说:“发牌。”
就像海上气旋一样,闻笛被裹进了呼啸动荡的牌局中。他看着牌一张张发出去,一张张翻开。赔率起起伏伏,底池盈满而亏。到最后,男人面前的筹码几乎堆成了小山。
牌桌周围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游客。最后一次清空底池,看客们发出艳羡的赞叹声,男人站起来,闻笛扑进他怀里,两人紧紧相拥之后再吻了一次。
“五十美分!”闻笛气喘吁吁地看着男人,“我还以为这是小说呢!”
他们已经赢回了劫匪抢走的钱。短短一个晚上,人生竟然这样峰回路转。
闻笛把手放在男人的腰上,这动作太过自然,他都没意识到自己抱着对方。
“婚姻执照局已经开门了,”他说,“我们去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