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有帘子遮盖,宋鸾枝都能想?象出他们此?刻混乱的模样?,不禁在心底为容玉珏捏了把?汗,自然而然心间泛起?心疼。
宋鸾枝无?法幻想?,在容玉珏好不容易接受自己的残缺后,有勇气出席宴会时却发现被孤立、忽视时的情绪。
是不是也会像她?初次见到?他时那?样?,默默坐在树下?,嘴角虽带着笑,可眼底是化不开的深沉与无?望。
碎裂的愁绪铺满身前的茶水中,宋鸾枝紧握着茶杯,随后一饮而尽。正巧放下?时,轮椅在地面滑动的声音传来。
“敦贵妃携容世子到?!”
小厮的声音响起?,场面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皆侧眸看去,只见容玉珏仍然是那?般温和如玉,静静滑动着轮椅跟在敦贵妃身旁。
宋鸾枝的视线也跟随着众人落在容玉珏的身上,即使?隔着帘子,她?也能感受到?在他路过自己时,他们心有灵犀的对视。蓦然,她?轻轻低眸,嘴角扬起?笑意?。
“啪嗒——”
刺耳的碎裂声响起?,气氛顿时陷入一片静默。
透过帘子的缝隙,宋鸾枝能看到?时有人碰掉了瓷杯,碎裂的渣子洒满一地,正正好挡住了容玉珏的路。
宋鸾枝心下?一紧,这人绝非无?意?之举,只是她?未曾想?到?针对竟会发生得如此?快,都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她?下?意?识起?身想?要掀开帘子,却被宋汝善及时拉住,她?蹙着眉冲宋鸾枝摇了摇头,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的确,是她?过于紧张,一时竟忘了分寸与礼数。
下?一秒,男子慵懒挑衅的话语传入耳畔——
“哎呀,真不好意?思容世子,我不小心手滑摔碎了杯子,烦请世子走绕道走吧。”
他随即又像是才反应过来,轻笑了声,惺惺作态道:“哎呀我忘了,世子的轮椅怕是不好走吧?用不用我来推你?”
“啧,真没想?到?曾经如此?风光的容世子,如今竟也要委身于他人”
步步为营“卿卿,只想我,好不好?”……
远方群山叠绵,墨色侵染寂空,隐约的光点弥漫在天际,实属暴雨前的景色。
可眼下,众人都无暇顾及那将要?颠覆世间的骤雨,而是将目光死死放在容玉珏的身上。
他们都在猜,面对如此的冷嘲热讽,容世子会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是还会像曾经那般狼狈地?垂下眸,自顾自地?远离,又或者弯下身骨,褪去文人的风骨,默默弯下腰拾起那碎裂的瓷片,任凭碎渣嵌入自己的肌肤,留下隐隐作痛的血痕。
“世子现如今看着风光,原来也不过如此。”
忽的,宋鸾枝的身后?传来一道女声,她的语气里满是不屑与嫉妒,像是看笑话般懒懒地?出言。
宋鸾枝回?眸看去,正是柳月胥。
敦贵妃在云城举办诗会,各家小姐均会来此,她的出现倒也不出人所料。
宋鸾枝闻言也不过是冷笑一声,半分目光都未留给她,淡淡道:“和柳家忘恩负义、嫉妒诋毁的传统来比,的确是不过如此。”
柳月胥紧握着拳,心知无法反驳,只能?硬生生将委屈咽进肚子里,转而将话头继续对准容玉珏,“哦?看来宋小姐很是看重容世子,倒不妨说说,您觉着世子会捡起来,还是狼狈逃避?”
宋鸾枝目光如炬,“我觉得他都不会。”
“玉郎,定会坦坦荡荡地?压着那碎片,去到本?就属于他的位置上。”
此番话语仿佛刺破薄纱落入容玉珏的耳畔,烂漫落花下,他眼眸微动,唇角仍挂着礼貌、文雅的笑,可手却用力滑动轮椅,毫不犹豫地?碾压过那曾挫了他锐气的碎片。
少年压抑在骨血中的骄矜与自傲,终是如弱雪消散,得见天光。
宋鸾枝能?清晰地?听见倒吸气的声音,无人不对此感到惊讶,唯独宋鸾枝没有。心底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松了口气,淡然自若地?抿了口茶。
“柳月胥,下次还是担心担心你那快要?衰败的铺子吧。”
宋鸾枝卸下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轻佻地?睨了眼黑沉着脸的柳月胥,不再去大搭理她。
故意使绊的林公子似乎也不曾想过会有这?番结局,愣在原地?好些时候才反应过来,此时容玉珏早已来到敦贵妃身侧,不惧他眼底的怒意,径直和他对视。
“多谢林公子关心,不过这?些琐事?还是让下人来处理吧。当?然,若是林公子愿意替公主分忧,自然是更好的。”
“至于这?摔碎的瓷杯,据说是陛下亲赐,林公子还是先想想该怎么?和陛下交代吧。”
曾经,容玉珏一直无法从自己的心坎中跨过去。
他害怕到不只是那些恶意,更是自己,他无法接受自己的懦弱与无能?,所以一直选择逃避、躲藏。
可现在,他走出了那困压着自己许多年的牢笼,便不再允许被他人欺辱。
更何况——
容玉珏悄无声息地?快速瞟了眼一旁的宋鸾枝,心底暖意四溢。更何况,现在他的身边,不只有他一个?人。
眼看林公子不满,仍要?起身回?怼,敦贵妃立刻拍了拍桌,清了下嗓子厉声道:“好了!今天是诗会,若有不服,尽管以诗比高?低,这?种偷摸做手脚使诈的小人行径,本?宫这?里可不允许。”
如今的敦贵妃是皇帝身边的宠妃,林公主自然不敢当?众驳她脸面,只好忿忿地?坐下,认命闭嘴。
待第一场风波平息,敦贵妃正式开?始了诗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