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紧抿着唇,眼底怒意翻涌,克制住那不稳的心?虚,放在桌上的时间?紧紧攥着。
“兰若,你应该知?道,明阳崔家的公?子崔渡山,现?在正在小?城里吧。”
“你与那位男郎的故事我虽不知?道,但我已经查到那人现?在所在何?处。”
听闻此处,兰若瞬时握紧了桌子,心?脏声在这寂静的黄昏下格外响亮。
她颤着声,垂下眼,低声开口:“不用你说,我自会去问我的主子。他已然将他安顿好了。”
“主子?你说的,可是晋王?”
兰若侧头不言,宋鸾枝冷笑了声,“兰若,你知?不知?道崔家与晋王不过是表面关系?背地里两家早已水火不容,又怎会答应将你那男郎照料周全?不过是为了将你困在绣衣纺的骗局——”
“你胡说!”
兰若猛然起身,剧烈的动作让几乎掀翻整个茶桌,茶水洒了满桌,滴落在地。
“宋鸾枝,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他为了利用我而布下的网吗?但为了他,我宁愿以身入局。”
那一瞬间?,暮色留下的最后一丝光线也被吞噬,无尽的夜骤然降临。眼泪从兰若的眼角溢出,曾经那般光彩的娇人,此时却像被困在了潮湿泥泞的雨季,怎么也逃不出。
宋鸾枝深吸了口气,斟酌了片刻,终是沉下声道:“可是兰若,你知?不知?道,他为了不让你成为棋子,偷跑了出来,却被晋王的人一刀毙命了。”
风迟月稀,岁暮空靡。
兰若呆滞在那里,微张着嘴,双眼无神。她不停地摇着头,嘴里还时不时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宋鸾枝,我知?道你是想挑拨我们,所以才?这般说的,因为你知?道丝绸商根本不会再选择你们了!”
乌云与明月颠转交覆,虚实掺杂。
宋鸾枝缓缓起身,将那衣袖中的早已破败不堪,满是褶皱像是曾经被人死死攥在手心?,仔细望去,也能发现?那角落沾了些干涸的血迹。
“兰若,我原先不想将这东西拿给你看,但我想,它总得物归原主。”
兰若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香囊。指腹轻轻地抚摸着那熟悉的花纹与金线,痴痴地笑着、笑着,最终再也抑制不住,将那香囊护在胸口处,失声痛哭着。
这座小?城在中秋曾有一个习俗,若有相爱的人,女?子便可亲手绣下两个香囊,在中秋那日,女?子将红豆塞进?香囊埋进?槐树下,男子则将其贴身戴上,二?人则会永不分离、相爱万世。
这绣工,兰若一碰到便知?这就是当年?她亲手赠予那男郎的,绝不会有假。
这一切都意味着,宋鸾枝刚才?所说,句句属实。心?中巨石崩塌,兰若再也支撑不住跌落在椅子上,发丝凌乱,不管不管随意散在两侧。
宋鸾枝坐回原地,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将那茶杯扶起。
兰若沉默了许久,久到连那风过树梢的簌簌声如尖刺入耳后,才?带着浓浓的哭腔,哑着声开口——
“初见他时,我才?八岁。那年?我从绣衣纺逃跑却被人追杀,坠下悬崖。但我命大,中间?有棵树接住了我,最后倒在河边昏迷不醒,被执行完任务的他意外救下。”
“他没有名字,因见到他的那日是十七,我从此,便唤他十七。”
宋鸾枝有些疑惑,出声打?断:“被绣衣纺追杀?可我记得,你不是被原来的绣衣纺掌事收养吗,怎会如此?”
“是啊,被收养。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我的养父在我五岁那年?因病离世了,从那以后的掌事,便已经是晋王的人了。”
“晋王竟然早就埋伏在城里了?!”
兰若点了点头,“那时候我还小?,什么都不知
?道,以为只是换个人罢了。”
“那怎会逃跑?”
兰若冷笑一声,语气凄凉:“那时候,晋王并不像如今这般信任我,而是将我当做眼中钉肉中刺,因为不想被人知?道我养父已逝,便只能将我关在绣衣纺的柴房里面,没有衣服、没有食物,甚至连水我都只能透过那残破的屋顶接雨水喝,若是我不听话,生出一丝一毫想要离开求助的意思?,我要面临的,便是无尽的折磨与拷打?。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最不愿回首的过去。”
兰若语气平淡,仿佛曾经挨过的饿、受到的耻辱都是过往云烟。月明星淡,她整个人像是沉沦在那无尽的痛苦中,感?知?已经消散。
“因为我伤势过重,十七便停下赶路,将我安置在林子里的一间?荒废的竹屋里。他虽然不爱说话,也总冷着脸,但做事细心?,对我极好。那时候我想,多好啊,要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和十七在一起,该有多好。”
“可一切仿若黄粱一梦般,在晋王的手下找到我们的那一日,全都破灭了。那个时候,我的腿伤还没好,只能跌倒在地,看着十七寡不敌众。身上、腰上、腿上都是伤,鲜血淋漓。”
“那些人本想着将十七一剑刺死,却在看到他衣裳花纹的那一刻,面色惊恐,便带着我跑路了。可是那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我以为是晋王放过了十七,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十七是明阳崔家崔颐安的贴身侍卫,那时候的晋王势力?单薄,不敢动崔家,便只能放手。”
容茶茶乘胜追击“卿卿在我眼里,都是……
兰若蜷缩在角落,声音苦涩。她的身后,远方群山被薄雾环绕,黛色的山峦涟漪万千,在这寂寥的夜色下,却显得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