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盈袖,红色的廊道下被弱光映出两道匆匆的身影。
大夫人的院子十分安静,似昨夜一切不过黄粱一梦,不曾发生。宋鸾枝微抿了下唇,恭敬地上前行了个礼。
“问阿母安。”
“你这孩子,对我又何须多礼?快来坐。”
大夫人依旧是宋鸾枝印象中温柔和蔼的模样。
她朝她招了招手,将宋鸾枝拉到身侧,感慨道:“鸾枝,昨夜真是辛苦你了,大半夜还遇上这档子事。”
“阿母哪里的话,似汀是我的亲弟弟,这是我应该做的。只是阿母,似汀的行程一向被您藏的可好,一定是您的身边有不轨之人与绣衣
坊合谋,才会让似汀陷入危险。”
话音刚落,秦阿嬷便端上一杯茶放在宋鸾枝身前,柔声道:“昨夜小姐回来的晚,大夫人担心小姐着凉,特地吩咐庖厨备上热茶,小姐尝尝。”
宋鸾枝不动声色地抬眼打量着秦阿嬷的脸色,却见与往常并无不同,反而双眸盛满担忧,似期待地看着宋鸾枝品茗。
宋鸾枝听话的喝了口热茶,顿时觉着身上的寒气淡了不少。
大夫人忽地轻笑出声:“鸾枝,你可别被你阿嬷骗了。这热茶可是她的主意而非我的,也不知是谁今早天还没亮就起身亲自盯着下人们热茶呢。”
宋鸾枝端茶的手一顿,余光瞥见秦阿嬷被打趣的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笑:“大夫人,您可别打趣我了,小姐为宋家做了许多,这是我应该为小姐做的。”
边说着,秦阿嬷边悄摸的用袖口挡住手指,却被宋鸾枝捕捉到,她那拇指侧边,被热水烫到而起了泡。
窗边雾漫山峦,勾勒出江南的轮廓。整座城似乎被薄雾笼罩,透着青色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切。
正如此刻宋鸾枝的内心,被巨大的迷惘遮盖,不知什么才是真的。
她总觉得,自己被困在一方天地之下,如井底之蛙,心里越是烦躁,越是无法捕捉真相。
于是,宋鸾枝一口气喝完热茶,起身行礼告别:“多谢阿母、阿嬷能处处惦记到鸾枝,鸾枝感激不尽。对了,昨日那替换的婢女应该还在柴房,我这就去探探她的口风。”
“不用去了。”
大夫人垂下手无奈的叹了口气,微哑着声开口:“今早我派下人去柴房查看时,发现她早已咬舌自尽了,身体都僵了。”
天阶寂寥,枝头凋零,萧瑟冬风无力卷着宋鸾枝的衣角,此刻的宋鸾枝觉得心凉了片刻。
她紧攥着手指,抬眸望向大夫人的脸。
却见她语气平常,似乎只当这是一件寻常事,安然泰若地端起茶水细细品着,此刻,她竟无法将眼前之人与印象中的阿母对应起来。
正当宋鸾枝想着该如何回答时,一名丫鬟急匆匆地跑来:“大夫人,老爷请宋小姐去大厅一趟,知府派人来了。”
当宋鸾枝随着丫鬟踏入大厅时,知府的人已经走了,只剩下宋老爷一人。
“老爷。”宋鸾枝乖顺地行了个礼,宋老爷并未回话,而是目光灼灼地紧盯着宋鸾枝。
见着她面容冷静、举止端庄,赞许地点了点头。许久后才叹了叹,沉着声开口:“你可知,知府这次派人来,所为何事?”
“前几日,我收了谢家小妹为徒,谢家的大女儿是知府大人的爱妾,想必是为了那位姨娘的生辰而来。”
宋老爷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知府大人看样子十分宠爱这位姨娘。鸾枝,你待会便亲自去知府一趟,记住,切不可怠慢了人家。”
“是。”
薄雾已然褪去,天边云卷云舒,透着微光。
宋妗啊刚上了马车,闭眼准备小憩一会,谁知马车忽然停下,宋鸾枝一时不稳,竟差些将头撞上。
“秋曳,你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宋鸾枝手撑着车壁,略显狼狈的起身。却还未等秋曳下车,车外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师父,是净真。”
宋鸾枝掀开车帘,只见谢净真全身有些凌乱,就连外衣都没能穿好,整个人似是小跑来的,虽喘着气却仍然不失礼数,弯着腰低声道。
宋鸾枝眉头微蹙,心疼的朝她招了招手:“快、快进来。”
刚进入马车内,谢净真却又是不给人喘气的机会,直接跪下,声音带着些哭腔:“恳请师父,能允许净真随您一道去知府。”
宋鸾枝敛下眼眸,只见谢净真因在晨雾之下小跑而来,身上浓浓的寒意扑鼻,衣裳都有些潮湿。但即使如此,她仍旧紧紧攥着手心,护住手中的东西。
宋鸾枝俯身将她扶起,纤细温热的手轻轻替她将凌乱的发丝别至耳后,柔声道:“净真,你别急,你是我学徒,自然要跟着我去的。”
“多谢师父!”谢净真感激涕零般吸了吸鼻子,将手心放至胸口处,安心地吐了口气。
“这是何物?”秋曳好奇的发问道。
谢净真眉眼弯弯,双眸含着水,格外澄澈她的手心缓缓打开,竟是一个玉簪。
她眼眸温软,藏不住笑意地开口:“是我为我姐姐亲手所做的,只是——”
她语气一转,眸光黯淡:“只是,自从阿姐入了知府后,我们便再没见过面了。这玉簪便一直没机会送给阿姐。我、我很想她所以,听到师父要去知府,便急匆匆赶来了。”
宋鸾枝视线落至玉簪,只见它并不像是首饰铺里摆放的饰品那般精致,反而做工有些粗糙,甚至那簪头处,竟看不出究竟是什么花。
谢净真见宋鸾枝一直打量着,羞赧着脸小声嘟囔着:“这、这是我亲手所做,所以有些粗糙,师父可别笑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