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换。”
染了墨的宣纸,如吹皱的春水,落入湖底。
但最后,终会携着落梅沁香,重回高台。
宋鸾枝这般想着,便也将印章落至浓墨处。
那抹红,恰如一池落梅。
-
入夜,世子府内寂静无声,院内翠丛轻响,掀起阵阵涟漪。
“世子,暴雨过后,那院内落花又增了许多,真的不用派人清扫吗?”
屋内灯火明亮,银霜点缀窗棂,偶有孤鸟落于枯枝,伴随几声哀叫。
容玉珏手扶着轮椅,缓缓至窗侧,抬眸静赏着这雨后澄澈的夜晚。
“按她所说就好,不用管。”
小厮心知,世子口中的她,便是宋鸾枝。他暗自叹气,面上却不改色,只是应道。
未曾想,不过抬眸一刻,便捕捉到那笔墨竟染上了宣纸的一角。
“许是院内风大,这才打翻了笔墨,小的这就去给世子换张纸。”
小厮刚走近欲拿走那蘸了墨的宣纸,却被容玉珏忽的拦住。
孤寂遍野,容玉珏的目光落至那浓墨纸上,竟有一丝晃神。
“你说,这宣纸染了墨,只剩扔掉这一条路吗?”
小厮自知说错了话,慌乱俯身跪下,声音微颤:“世子恕罪,奴才不是这个意思。”
容玉珏身形瘦弱,拿起宣纸时衣袖滑落,整个人仿若高枝将被暴雨击落的花苞,眼里是一片死寂。
“我并未怪罪于你。”
他低语喃喃道,嘴角虽扯起一抹笑,眼眶却氤氲起一片水雾,如死水般落寞。
“你说的,也是实话罢了,染了墨的纸,又有何用呢”
“回世子,用处可多着呢,只是、只是还没到时候罢了。”小厮起身,抖着手接过宣纸,将其放至桌上,闷声道。
“我心知你是为安抚我,罢了,你出去吧,我想一人静静。”
他背对着房内的光,轮廓隐入夜色。他低垂着头,寒风吹皱衣角,也吹皱了那颗本就易碎的心。
容玉珏回忆起今日的遭遇,黝黑的眼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
曾经,他也可以像崔渡山那般,毫不顾忌地立于人前,可以助人一臂之力。
现如今,自己却成了他人的累赘。
他不甘心,却也只能甘心。
他无能为力。
无力感如潮水涌入胸腔,压的他无法呼吸,只能感受到心脏如火灼般疼痛。
他不想这样,他也想为宋鸾枝做些什么,而不是总让宋鸾枝为他担忧,为他与人争辩。
他想要的,不过是成为她的后盾,护她周全罢了。
只是他想要的,自他残废起,便再无可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