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个人,可就要变成一块墓碑了。”
嘭的一声,伴随着痛苦尖锐的惨叫,月的身躯直接被绞成了渣,随后变成一片血雾。昭示着未洛几近崩溃的心理防线。
烦,乱,慌。
这是底线,她决不能接受自己主动杀人。无论这个人是谁,都像是给极阴按下了允许的开关,开始将未定的未来推向崩坍堙灭的结局。
血染空言城的梦境碎片在脑内迅速闪回,一具具尸体的惨状清晰得令她恐惧。
未洛几乎是在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对抗着脑内深渊癫狂的怂恿,刚刚有一瞬间她甚至真的想直接当回那个令无数生灵心胆俱裂的混沌恶魔。
杀了,都杀了,都别活了,好的坏的善的恶的都去死,天地万物从头开始,她绝对会更谨慎地束缚自己,绝不下错任何一步棋。
可自古以来世间万物从来没有完美,再怎么样她都躲不开缺憾。
嗓子发干,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未洛浑身发寒,双手都在抖,无数情绪绞在一起攻击着她仅存的理智。
心头一片恐惧,思维纷乱,像是要将身心彻底撕裂。她念了好几次传送咒都没能准确回到刚刚的位置。
冷静,至少不算全盘皆输,至少她也留了后手,至少没真的走到两难的局面,至少她能毫不犹豫地去救人……
未洛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静下心来再次传送,这次终于看到了远处废墟边那个黑色的身影。
尽管月已经离开这个时间线,但那只巨兽依旧听着它的命令,甚至周围还聚集了一群怪物,大概都是被血的味道吸引来的,此刻它们距离那个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已经极近。
未洛以最快速度将灵剑掷出去,剑尖破空,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利落的弧线,接连捅穿了三只怪物的脑袋,血浆飞溅。
紧接着未洛闪身到少年身前,接住飞回来的剑,硬生生挡下了那只巨兽伸向少年的利爪。
铮的一声,是类似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十四岁的苍溟,却正正和那双蓝眸对上视线,是从未见过的陌生防备情绪。
……回光返照?他刚刚是闭着眼的吧?
十四岁的少年气息微弱,本来挺白净的脸上蹭满了血迹和尘土,手臂和腹部的伤口深而狰狞,肌肉和皮肤被撕扯开来,已经可以看见骨头,整个人几乎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
而对方心脏处一道贯穿的致命伤,是她亲自留下的。
未洛看一眼都感觉幻痛,仿佛那伤口也刺在了自己身上一样。
但不知在受致命伤之前,他是怎么被逼成这种惨状的?明明在未洛印象里他是常年站在高处俯瞰众生,总能避开伤害全身而退的人。
她突然理解为什么苍溟之前不愿意仔细描述今天的场景了,死缠烂打威逼利诱都没用。
从小被教育“必须变得强大,才能在世上拥有一席之地”的人,绝对不会愿意去回忆弱小时受过的伤。就像现在有一堆朋友同门的未洛,也不愿意去回忆柳灵那群人一样。
她只记得在这之前苍溟是失踪状态,但不知道这些伤的详细由来,于是所有猜测又指向了月。
罪该万死的畜牲,迟早亲手摁着它给全世界磕头。
未洛眼眸暗了暗,意念微动,周围的能量场在瞬间竟发生了可怖的扭曲,如同水面的涟漪一圈圈扩散开来,携着难以言喻的威压感。
一片黑红色的阴影从天上缓缓压覆下来,它庞大且深邃,像是凝视众生的可怖深渊,足以蔑视所有生命。
巨型深渊并不愿臣服于未洛,反倒是对她发出阵阵诡异的低沉嗡鸣,想要将她一寸寸吞噬,逼迫她向本性低头,反过来成为它的一部分。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耳边狂风呼啸,吹动她略长的鬓发。
那串红金色的流苏耳坠也被风带着轻轻贴上了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像是某人认真谨慎的安抚和昭然显露的情意。
未洛想把耳坠拨开的手一顿,视线又落在自己腕上戴着的那串精巧手链,回忆起那群朋友对她极阴身份毫不在意的态度,突然有点想笑。
什么时候居然变成了“极阴”挟持“未洛”,而非“未洛”控制“极阴”了?
之前束手束脚的着实狼狈,能够运用上古混沌初始极阴能量,要是沦落到连个人类都救不下,那这极阴的名号还真是虚名。
极阴的能量理所应当为她所用,向她臣服。她要当天经地义制定规则、约束极阴的未洛,而不是为了适应规则遍体鳞伤的极阴。
意识到这点后,她心头杂乱的混沌中竟倏然破开了一片清明。
作茧自缚,那枷锁本就是她自己给自己套上的,而她现在想要破开自然也很容易,无人能拦。
恍然间她似乎感觉肩上猛然一轻,连带着视野都亮了几分,像是套在她身上数年的什么灰暗桎梏早就被自己一把扯掉了,而她现在才发觉。
未洛依旧以人类的外貌波澜不惊地看着它,她对上这片仿佛能将天地都吞噬的深渊,竟并不显得渺小。
本还躁动着的深渊气势竟被她神色自如地压制了。
深渊的一角被未洛轻轻抚上,她声音不大,语气却寒凉,已然是警告的压迫命令意味:“三秒钟。”
深渊瑟缩了下,原本狂妄的气息散了个干净,似乎是没想到未洛的反应如此平静。
它立刻放弃了抢夺神志,遂着未洛的意愿,如同被驯服的野兽般幻化成了一条黑漆漆的巨蟒,裹挟着令人胆寒的阴气波动,几乎带着天空都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