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儿的清白是最重要的,江云不敢说两个地痞想轻薄他的事,虽然他反应机灵没有被碰到。然而顾承武却猜的出来:“他们想欺负你。”
六个字平静没有起伏,顾承武拿来药膏,用镊子仔细把江云手上的石渣取出,又敷上药膏。碧绿粘稠的膏体混着猩红的伤口,顾承武只觉得十分刺目。
从得知江云被尾随后,他似乎没怎么说话,连眉头都没皱。江云却无端觉得压迫,他这副模样比皱眉更吓人,像是平静之中压抑着疯狂。
江云有些害怕了,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他猛然缩回手不敢被顾承武碰。颤颤小声道:“我、我没有被他们碰到,”江云知道,小哥儿女子要是没了名节,是会被厌弃的。
他说完,垂下眸,眼帘不安眨动,顷刻间便凝出水珠,视线一片模糊。随即江云听见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
滚烫的眼眶被指腹擦过,“我知道,我知道,”顾承武平静之下重复着。
“不是你的错,你受伤了,该擦药养伤,剩下的交给我,不用害怕,”顾承武把江云抱回卧房。
江云有些不明所以,随即发现自己被抱在床上,他懵懵的,羞红了脸有些扭捏:“……大白天的,不太好。”
话还没说完,额头就被敲了一记爆栗。
顾承武有种恨不成器的无奈,“想什么,你受伤了,脱了裤子给你擦药。”
……江云愣了愣,捏着衣摆小声:“哦,”听上去似乎还有些失望。
裤子被粘在皮肉之上,江云攥紧床单,膝盖处火辣辣的疼痛。裤子脱下来的瞬间,江云只瞥见血肉模糊一片。
他撇过头,江云记得小时候娇气,从小就怕疼。后来是被刘桂花打多了,慢慢忍受。如今被顾承武护着,难免又有些娇气起来。
许是伤的有些重,顾承武擦药膏擦了很久,常年握弓箭的手从没有过的轻柔。就算这样,江云依然咬着牙发抖。
顾承武直接扯了给满宝做衣裳的丝绸,质地柔软清凉,拿来给江云包扎。包扎完,顾承武扯过被子盖在江云身上:“近几日别下床,有什么事叫夏竹或者干娘,我放一盆子炭进来。要出门一趟,可能回来有些晚,你别等我。”
“嗯嗯,”江云乖乖点头,包扎好了不哭也不闹。他想睡觉,顾承武便扶他躺下。
夏竹和张翠兰带着孩子去对面医馆把平安脉,秋婶才从自己家里过来。三个人一齐回来,碰上突然要出门的顾承武,才知道江云今天买菜被抢劫了。
“这天杀的腌臜货,就该砍了手脚扔出去!”张翠兰气的不行。
夏竹被吓到,不等张翠兰骂完,抱着满宝直接进去。看到江云手上腿上都是伤,夏竹把孩子抱过去给人倒水。
张翠兰还在院子里骂不停,说着要报官把人抓起来。
“下次我们一起出去,我保护你。”夏竹信誓旦旦,他虽然看着瘦弱,打地痞流氓还是有些本事。不然在被夫家赶出后,早活不下去了。
江云拉了拉夏竹的手,他手受伤了,不能抱满宝。满宝看江云一眼,往常都是笑的,今天却开口哭不停。
“满宝这是担心爹爹呢,爹爹没事,”江云看满宝哭的可怜,忍着疼把孩子抱过来,低头亲一口哄住了。
张翠兰推门进来,拉开被子看一眼,哎哟一声:“啧啧啧,怎么摔成这样,那群该死的畜牲!”她骂完还没解气,道:“老话说吃什么补什么,晌午去给你买个猪蹄回来炖汤,好的快些。”
江云正拿拨浪鼓逗满宝,闻言赶紧抬头:“干娘和夏竹一起去吧。”
现在别说是云水县,只怕整个州府都遭了灾,平时蠢蠢欲动的都浮出水面,见人就抢,县老爷不管不顾,被抢了没人说理去,江云叮嘱一声,怕干娘也遇上歹人。
张翠兰挥挥手:“放心好了,我叫上夏竹一起。”
——
转眼半月过去,云水县已经四处垮塌,街上几乎已经看不见卖菜卖肉的。年轻汉子都拿着铁锹四处挖人,米铺外闹事的人越来越多。
听张翠兰一说江云才知道,米铺竟然已经涨价到三两半,江云瞠目不知道说什么。一边心疼天灾之下无辜的百姓,一边又庆幸他们准备充足,家里不缺吃喝。
他养了数日,腿上伤口结痂,可以抱着满宝下床走动。两个院子之间的砖墙被推出一个洞口,能直接从院里走过去。
江云听见隔壁院子的动静,知道是顾承武和李四他们在削竹箭,听李四在和顾承武说话,“等过几日把我老娘也接过来,她一个人在那边不安全,如今城里四处都不安全……”
李四家里也准备了充足的食物,到时候连着吃食和人一起送进来。顾承武自然同意,他和李四是兄弟,照顾李四老娘是应该的。
江云把满宝抱过去,李四看见小孩子就站起来,用手去逗弄满宝。大约是他长的太粗矿,满宝见了就躲开。
江云笑起来:“不怕,这是你四子叔,”江云哄着满宝,道:“机灵的很,小小年纪就会看人了。”
李四倒不介意,围着满宝逗个不停。满宝头往左偏,李四也跟着往左偏,满宝低头,李四也跟着低头。
顾承武做完最后一支竹箭,洗干净手把满宝抱起来,无情开口:“别吓着我儿子。”
李四:……瞧你那样
竹箭做完,一墙之隔的街道上忽然又传来慌乱脚步声,不知又是哪处房屋垮塌。一家人没了欢声笑语,嘴上不说,气氛也有些压抑。
李四道:“下午带着衙役去铲雪,城门被堵了,一颗大树被连根吹起,倒在西门。”说完,李四神色忽然严肃起来,看向顾承武:“今天听守门的兄弟说,城外似乎来了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