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把小匣子也交给张翠兰:“娘,这是给玉哥儿带的小首饰,劳您跑一趟。”
三个首饰一匹布,张翠兰不用琢磨都知道,没一两银子下不来。
张翠兰心里有数,虽然有些心疼钱,但嘴上从不说什么。儿夫郎能干,又能赚钱。就是花再多,那也是小两口自己的,她这个老婆子没得乱说嘴。
“成,娘都记住了。天还早,锅里馒头粥都热着。你俩快回去睡,武小子起床记得把鸡鸭狗喂了。我得赶路去,再不走该热起来了。”
把家里交待完,张翠兰也是高高兴兴回村。离家这么久,总还是惦记家里的田地房屋,临走时田里种了些高粱,托徐大娘帮忙照看,也不知道长的如何了。
刚收谷子那会儿,云哥儿就说想吃高粱米,这次回去要是能打些高粱带上也好,省的在镇上买花钱。
顺便酿几坛子高粱酒,冬天喝了也暖和暖和身子。
张翠兰一走,江云和顾承武躺回床上,两人没有睡意,早上还不算太热,蒲扇放在床边没用。江云靠在顾承武身上,道:“我今日想去牙市看看,招几个能干活的。”
顾承武掀开江云的小衣,手掌伸进去,贴在肚皮上轻轻抚摸,一边回江云的话:
“牙市鱼龙混杂,你一人去我不放心,吃完饭陪着你。”
江云扬起白皙的下巴,冲顾承武乐乐一笑。顾承武的手掌有一层茧子,是常年习武拿兵器造成的,贴在腰间,让江云一阵痒意。
他拍开男人作乱的手,凑上去蹭了蹭顾承武,道:“要挑老实的,不能将方子泄露出去。”
顾承武垂眸,小夫郎跟一只松鼠似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越发机灵起来。
“无妨,写一纸契书,招到人带他们去官府签字画押按手印。有了契书,他们便不能泄露雇主的东西。”顾承武道。
江云呆呆睁着眼睛,竟没想到还能这样。像是买田买地似的,那么一张随手可以撕掉的纸,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叫人不敢乱来。
随即他又失落低下头,小声道:“我果然还是太笨了,这都不知道。”
“谁说你笨了,”顾承武捧起江云的脸:“我夫郎又会做饭又会做生意,比为夫都厉害。”
这时,江云肚子微动,小崽子似乎也赞同他父亲说的话。
江云心里那团乌云立马散开,笑颜逐开。他扑上顾承武,连连点头。
他不笨!他很聪明!相公说的。
折腾完,两人抱着继续睡会儿,醒来吃完饭,往城东牙市去。
云水县本来没有牙市,但随着来往商人越多,不少人自荐谋生路,甚至还有那家里条件差活不下去的,自己把自己卖了。这些人聚集在码头旁的打铁巷,打铁巷自然而然变成牙市。
里面堆满人,只道路中间留一条通行的路。有男人,也有女人哥儿,都是上了年纪,抛下面子出来谋生存的。年轻的小哥儿姑娘,断然不可能来这里。
江云站在巷子口看一圈,那些人的目光立马看过来,像是抓住一根稻草。目光却都落在顾承武身上。
这些人的目光直勾勾,让江云有些害怕。他下意识想往顾承武身后躲,又被顾承武拉出来:“如今你是老板,一切自然是你来决定,有我在你身旁,不用害怕。”
沉稳的语调中,是鼓励和安抚,让江云顿时安心,鼓起勇气站出去。
不等江云说话,好几个人都凑上来,恨不得直接跟着江云走。又惧怕江云身边高大冷厉的汉子,不敢上前,只在远处问:
“老板要招人?您看我怎么样?我不值几个钱的,给些铜板,能吃饱饭就成。力气活我都能做。”
“我我我,我也能使力气活。”
“……”
七嘴八舌,让江云一时难以抉择。他做的是吃食,不需要使蛮力的人。看了一圈,江云最终把目光落在最角落里,一个衣裳全是补丁的夫郎身上,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
他不像其他人一样极力推荐自己,只是蹲在角落里,目光郁郁,把自己藏起来。脸颊没多少肉,看上去是饿了很久。
旁边窜出一个人:“老板您别看他,他晦气的很,看看我吧,我也能干活。”
这人凑的太近,险些把江云吓到。顾承武神色冷冷看着那人,把他推出去:“离远些说话。”
那人害怕地缩脖子,不敢再凑上来。
江云问他:“为何要这么说?”
“他年纪轻轻死了丈夫,不是晦气是什么?又被主家赶出来,是个没人要的。”
不知道是哪一句话刺痛那个夫郎,他捏了拳头,红了眼眶:“你胡说,我才不是被赶出来的。”
刚才不说话,现在却大声为自己分辨。江云看着他,忽然想起以前的自己,更加的懦弱,被打的连分辨都不敢。
江云走到他面前,轻声细语道:“那是为何?”
满是补丁的年轻夫郎愣住,看着眼前温柔秀美的小哥儿,愣了半晌。小哥儿看他的目光是干净澄澈的,不像别人那样带着恶意和攻击,叫他鼻尖忽然一阵酸涩。
他颓然低下头:“我是撞破主家夫人和另一个在……才被赶了出来,我不是晦气的。”
江云看着他,虽然饿的消瘦,衣裳也全是补丁,但身上比别人都干净。指甲缝里没有泥垢,鞋底除了灰,也算的上干净。
直觉告诉他,这人是可行的。
江云道:“我们铺子缺短工,一天给五十文,包吃。只是有些累,你愿意来么?”
面前破衣补丁的夫郎似乎不敢相信,慢慢抬起头。五十文,那可是他在老爷家里也赚不到的,真的愿意请他吗?